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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狼

[正史] 【正史】三十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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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灵药师/十二支“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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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力①⑤⑨的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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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A医药学B毒药学C阿尔洛语读唇术野外生存潜行二刀流弩B格斗C陷阱C

发表于 2015-4-6 19:2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远清 于 2015-4-7 12:33 编辑

好多好多!!让我慢慢看~~[太好了!写的好量又足~最近有文看啦~
迁就师傅的天狼萌死了!! 自己跟脑补中的动物战斗也好可爱~【真的像小动物的感觉,有种人如其名的感觉,天(然)狼(仔)嘛~
我可以被巨齿狼拍两次,你只能被拍一次!等我练好了就可以挡在你前头啦!<--这句师父听了心里一定暖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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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了蜂蜜布丁~  发表于 2015-4-7 11:51
哎嘿嘿在远清清袖子里打滚!  发表于 2015-4-7 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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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金猎人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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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刀流野外生存潜行生物学C剑S

 楼主| 发表于 2015-4-7 02:3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5-4-8 10:51 编辑

莫瑞芬!

16

  “联络人?”
  “不错,格尼瑞安,不能总是让你找我,有时候我也需要找你。”
  雷克托尔·弗拉克西斯站在落地窗边,灯火将他的身影映在玻璃上。透过手指的倒影,能看到夜色静谧,庭院中矮树连成一片,融入墙外黑空。
  云层很厚,无星也无月,这浓重的暗调成为屋内光照的映衬,使整面窗户变成镜子。青年蔚蓝的眼眸从玻璃上抬起,锁定卧室正中的黑影,那兜帽下森白的骷髅好似天外月亮,静悬窗片一角。
  “我不知道你何时会来。这不公平,不是吗?虽然到目前为止,你我合作得十分愉快,但默契需要更好的土壤,我们可以让一切变得更为稳定。”
  狩猎人并不答话,不知是在思索这一提议,抑或等待更多说服的理由。
  而晓光赏金猎人协会的分会长向来是乐于说服的。他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欣赏自己的倒影,扬起下巴,让那一络络红棕色的卷发随着动作甩拨肩头,露出棱角分明的喉结和颈窝肌肉,一边亲切愉快地与身后的人聊着天:
  “你会喜欢她的,格尼瑞安。她是我的心腹,甜美可人的机灵鬼。既擅长讨男性欢心,做事的风格也够低调。她是那种——嗯哼,透明的水晶珠,捧在掌心叫人爱不释手,一落进沙堆你就找不着她了。”
  “有趣。”狩猎人评价。
  “对吧!”雷克托尔满意地转过身来,向他张开双臂,“我要把一件宝物托付给你,我的朋友,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放行!”
  守门的骑士检查完毕,对岗哨另一头执勤的同僚喊了一声,然后一手撑着马车的车辕,对驾车人调侃道:“真的不想多雇一个护卫,莫瑞芬小姐?您知道,蓝减区的魔物虽然被剿得差不多了,可也难说会不会有与爸爸妈妈走散的迷路小可怜,闻着您的香气一不小心来到你面前,噢,那可不会是美妙的邂逅。”
  “您嫉妒它,不是吗?”车夫推开宽大的遮阳草帽,那底下竟是一张艳丽脸庞,棕黑眸子促狭眯起,唇角微微上扬,“不用当值,尽情享受漏网之鱼的优待,追随刺激的气息在野外漫步,并且还能捕获我。”
  “那绝不是我愿意看到的,莫瑞芬小姐。”骑士对她挤了挤眼,“如果您晚点儿出城,兴许我能做一个好护卫,不仅把您护送到达目的地,而且一路上可以带您见识更多刺激的野外风光。”
  “当值的人就不要说那些了,与您动人的邀请相较,早点完成工作对我更加重要。”莫瑞芬大笑,“再见,亲爱的,祝我好运吧!”
  她驾着马车扬长而去,走过忙忙碌碌的大道,又绕经弯曲的羊肠小路,并未在城外任一处果园停下,而是行往更加偏僻之地。
  最后她在靠近蓝减边缘的一块空地停了下来,将板车卸下,又把马拴在一旁,然后拨开树丛,在灌木根部找到虬结的标记。
  草帽下的唇角再次勾起,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踏进森林,一路沿标记前进,最后在一棵古木下见到漆黑的背影。
  狩猎者转身,深色斗篷随风飘展,兜帽下是阴森的死者骨骸。
  她摘下遮阳的草帽,放在胸口鞠了一躬:“终于见到你了,狩猎者。我是莫瑞芬,为你和雷克托尔传递消息的联络人。”

  “联络人……”阿尔洛人狩猎者用了一副苍老嘶哑的嗓音,仿若黄土里爬出的枯尸,“我答应他见你一面,莫瑞芬小姐,但不知雷克托尔是否同你讲过,我并未接受这一提议。若我最终也不想改变主意,那么你会丧命在此。”
  莫瑞芬闻言缩了一缩,抬起棕黑色的眼眸望向树下的男子,哈哈干笑两声:“是这样吗?我不知道!”
  狩猎者莞尔:“看来他对你有所隐瞒。”
  “也有可能是我没听到,这是常有的事。”莫瑞芬说,“你也知道他那个人,讲话总是遮遮掩掩,所以我也懒得听他说完了。”
  “……”
  狩猎者打量起这个女人,她约莫二十出头,也许还要大上几岁,模样长得十分妩媚,暗绿色的头发在脑后挽成髻子,留两缕细细的鬓丝。但她的声音,她讲话的神态又充满活力,带着一股天真,令人忍不住相信她的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还要年轻。
  “你可能觉得我有点随便,”莫瑞芬又说,“但事情反正就是这样。雷克拜托我这么做,我拒绝不了他,于是听他的话到这里来了。万一你看不上我,把我杀了,那也是我倒霉……不过我能求你一件事吗?若是非把我杀了不可,至少告诉我哪儿不好吧!”
  “不……你并没有不好。”狩猎者说,“只不过于我而言,我不习惯‘随时能被找到’的环境。我不喜欢双向的联系,雷克托尔的希望并不是我的希望。”
  “那很正常,他向来一意孤行,对你对我都是如此。但你的处境还是比我好了不少,至少你可以对他说‘不’,你甚至可以杀死我来表达不满。你可以选择,即使只是‘选择的尝试’,而我连这些都做不了,我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据我所知,莫瑞芬·西格伦小姐,你为城里的蔬果行工作,负责为他们运送果产。”
  “啊,是的,但我是孤儿,西格伦并不是我真正的姓氏,所以称呼我莫瑞芬就好。”
  狩猎者点头:“莫瑞芬。你本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为何要与雷克托尔·弗雷克西斯纠缠,受他的制约?”
  莫瑞芬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你真让我吃惊,狩猎者,出于我们将来的关系,我想我应该对你坦诚点……你以为‘正常的生活’是生来就有的吗?像我这样的孤儿,如果没有被人收养的福气就只能沦落街头。我有好几个姐妹都被妓院买去了,剩下的要么给人当了仆役,要么只能在赌馆里讨生活,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采办员的?”
  “……”狩猎者一声不吭,而莫瑞芬继续说下去:
  “我等待机会,在街头与弗莱克西斯少爷‘偶遇’,让他注意到我,与我上床,好为自己找一个营生。但我既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也不是贵族小姐,没有资格成为别人的情人,也不愿当一个玩物,所以我说,我愿意为他工作。”
  “我了解了。”
  “可我却不了解了,狩猎者,这原本不该是你的问题,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不通世情。别介意我太直接,都是因为将来要彼此信任地合作,我才必须坦诚说出疑惑。难道你不知道商行里有赏金猎人协会的暗桩吗?你以为蔬果采办员就仅仅只是一个采办员?还是你在套我的话?你根本不必这么干。”
  “……”狩猎者又不说话了,那面骷髅却一直望着这个女人的方向。
  “抱歉,我们初次见面,我却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要是没说出口就被你杀了,那以后可就没机会讲出来了。”
  “哈,”狩猎者轻笑,“我并不会无缘无故取人性命,莫瑞芬。你说得对,我与野兽相处太久,于人世反而生疏。能有你提醒是一件好事。”
  “这是我的荣幸。”女人又将草帽按在胸口鞠了一躬。
  “然而,我的所求并未改变。”他冷冷道,“如果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不够必要,那么你应该永远留在这里。既然为雷克托尔工作,你当然也会有此等觉悟。”
  莫瑞芬叹口气:“我等待你的决定……不,你愿意再让我讲几句吗?”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满足我的好奇。”狩猎者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道,“‘坦诚合作’?那是谁的意思?”
  “是……是我的想法。”莫瑞芬回答,“对你这样的人,我必须坦诚……倒不如说我害怕你的误解,所以得尽力表达真正的意见。你讨厌我这样吗?”
  “不。”狩猎者的声音有一丝诧异,“并不讨厌。”
  “那我就放心了。”她嘿嘿一笑,“我的工作不是和人比心眼……当然,对于上头的人,心眼不多可不行,我的心眼大部分用在逃跑上,这是真心话。”
  “……”
  “我想,”莫瑞芬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对你使一点小心眼,为了换得我的性命,这也是‘逃跑’的一种,对吧?”
  “哦?你要如何做?”狩猎者的声音明显好奇。
  “我们可以结盟。”
  “……何意?”
  “我们的利益有相似的地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莫瑞芬歪了歪头,“你为雷克工作,而我分享了这一秘密,你可以从我这里……获得建议。”
  “你的建议对我是必要的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她说,“雷克信任我,否则也不会派我来了,为了获得他的信任,我花了不少心力……那对你是有价值的,对吧?”
  “你会为我背叛他吗?”狩猎者咯咯笑起来,“你想用这个说服我吗?”
  “我当然不会背叛他,那是自找死路,可你也为他工作,我为什么不能站在你这边呢?”
  “听起来是合情合理的发展。”
  “我会对你很有用处,”莫瑞芬说,“相信我,不止是雷克,其它方面你也可以用到我。”
  “你很聪明,”狩猎者轻声说,“但有时候又过于憨直,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对我来说,像一个谜语。”
  “如果你在评价一个女人,那丝毫不是出奇的结论。”她挑起艳润的嘴唇,“但那又如何?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因为我知道必须如此。也许因为那样对我更有好处,但事实就是这样了。”
  “动听的说法。”
  “你碰巧喜欢罢了。”
  “哈,你说服了我,莫瑞芬。”狩猎者说,“我会非常期待与你合作。”
  “我可真是松了口气。”她拍拍胸口,“谢谢你饶我一命。”

  “看来我的宝贝很讨你喜欢。”
  雷克托尔站在落地窗前,外面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水珠沿窗玻璃流淌,让倒映的面孔随之扭曲。
  “我曾猜测她会用什么方法说服你,或者诱惑你,甚至我也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
  “她是个尤物,”狩猎者说,“让人看不明白。”
  “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贵族青年大笑,“女性会耍一些小花招,表面上与你争论,实际只想取得你的怜爱,让你动心。那很难抗拒,格尼瑞安,连你也未能抗拒,不是吗?”
  “谁知道呢。”
  “多么可爱的犹豫啊,我喜欢看你动摇的样子。你来投奔我已经三年了,我对你却一点儿也不了解。她为我争取到转机,以后见你的机会比以往多了,我很开心。”
  “我们拭目以待。”狩猎者说,“我同样感到新奇,雷克托尔。”
  “谁不是呢?”
  雷克托尔一口灌下了杯中的酒,将它放在身旁的橱柜上。

  天狼的双剑朝两旁划开,啪擦!树枝应声而断。
  带着嫩芽的木头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深色的斗篷边。岁魈弯腰将它拾起:
  “练剑当真需要一个靶子?”
  “爽。”
  少年这么回答,又朝树身“嘭”“梆”砍了两剑,砍断了藤蔓,整棵大树都震动起来,飘散纷纷绿叶。
  “无谓的用法,剑会豁口。”
  “坏了再换。”天狼说,“铁剑多得是,到处都有卖,不稀罕。”
  岁魈道:“弄丢了我的剑,倒是叫你学会不省钱。”
  天狼又梆梆嘭嘭砍起树来。
  “怎么了?不开心?”
  “嗯!”
  “为了什么?”
  天狼不回答,梆梆梆又砍了几下树,这才回头问:
  “师父,师父喜欢她吗?”
  “谁?”岁魈问,“莫瑞芬?如果你指的是说实话的部分,我当然喜欢。”
  “……”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很有判断力,这保住了她的性命。但你也要知道,无论聪明人还是笨人,我们都不能完全信任。就像对雷克托尔。”
  “哼!”
  “又怎么了?”
  “没什么啊。”少年撅起嘴,“说他就不开心,我们早就习惯啦。”
  “是你,不是我们。”
  “师父高兴吗?”
  “高兴啊,”岁魈说,“多亏有他,我们才有事情做,怎么不高兴?”
  “哼!”
  “不过,以后就不那么需要他了。”岁魈接住一片落叶,“我们在晓光城不会逗留太久。”
  “什么?”少年大吃一惊,“真的吗,师父?但他刚刚才——”
  “塞给我们一个联络人?”
  “哼!”少年别过脸,“讨厌他们!”
  “联络人是必要的。”岁魈说,“城市的变化很快,我们在城外所知有限,有一个线人会方便很多。”
  “哦!”少年说,“这样啊!”
  “今年年底,你就满九岁了。”岁魈叹口气,“有时候也需要自己想一想问题。”
  “她说的不是实话。”天狼说,“她装,师父不要相信她!”
  “你怎么知道?”
  “脖子很硬,”天狼比了比脖子,“她紧张。”
  岁魈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
  “观察不错。”
  “我经常看!”少年得意道,“城里的人是什么样子,我看了好多啦!”
  “但那并不代表她说的不是实话。”青年说道,“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表现,这是人之常态。在我的面前,在雷克托尔面前,在别人面前,她自然会有不同的模样。”
  “咦,那——”
  “要说哪个是真的,那也不尽然。”岁魈看着他,“人为了生存,必须有许多不同的模样,然而选择只有一种。她的表现确实对我的胃口,但要活下去,她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因而她选择与我站在一边,我为此饶她一命。”
  天狼顿时泄气了。
  “观察总会有用的,”猎人说,“我们必须得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如此才不会被欺骗,落入别人的陷阱。”
  “那师父呢?”
  “嗯……?”岁魈一愣。
  “师父答应她,是因为想知道城市的变化吗?”
  “不完全是为这个。”
  “师父觉得有趣吧?”
  岁魈轻轻笑起来:“是啊,有趣。”
  “但是我……我觉得必须杀死他们才有趣呢,师父。”
  天狼将双剑插入土中。
  “看到师父和他们说话,看到他们喉咙一动一动,我就想把剑戳过去,想把他们的喉咙切开。”
  岁魈不说话了,天狼又抬头:
  “狩猎,还是要杀死才行吧?”
  “……”
  “就算陷阱不一样,结果也必须杀死吧?”
  “不,”岁魈说,“不是杀死,而是掌握。”
  “我只会杀。”
  “那你听我的话就行了,”青年毫不犹豫地说,“让你何时动手,你便何时动手,不失手就行了。”
  “好!”少年高兴起来,“不失手!”
  岁魈却又叹了口气。
  “师父,”天狼又问,“为什么我们在晓光待不久啦?”
  “雷克托尔等不及了。”猎人说,“不过,他能等到现在也已经很有耐心。”
  “咦?”
  “他到现在才给我们安排联络人,或许是到了不得不使用我们的时候。”
  “他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他被棘手的事情困扰,可无论如何,他绝不会低头恳求我们的帮助。”
  “我才不帮呢!”
  “等着瞧吧。”岁魈说道,“他既不愿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外,怕任人拿捏,又想控制我们,同时还得提防我们。那可不能全让他说了算。我猜用不了太久,好戏就要登场。”
  天狼眨了眨眼睛,岁魈又问:
  “你喜欢晓光吗?”
  “喜欢红须蟹!”
  “喜欢城市吗?”
  “讨厌城市!”
  “哈,”岁魈说,“我们留在城市的时间已经太长。”
  “是啊!”
  “三年了。城市容忍我们也该到极限了。”
  “……城市就是……就是不喜欢我们嘛。”
  “雷克托尔的动作会加速这个过程。”猎人把落叶放在唇边,吹出了一个音节,“我们毕竟还是要回到红区去的。”
  天狼听着他的话,心中本该欣喜,但师父的表情又没法让他高兴。
  岁魈的叶笛吹出高扬的旋律,而他眼里既无留恋,也不释然。漆黑的瞳孔里浮动着更加幽深,更让少年挂念,却着实难以体会的东西。


注:不知道被驱逐晓光的那一段能不能写出来,多半不行!那些具体的任务过程不是扯淡文的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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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8 00: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5-4-8 10:59 编辑

海产!红须蟹!对触手表白!

17

  若问天狼在晓光这座城市里最喜欢什么,当然是各种各样的海产,尤其喜欢红须蟹。
  那种硬壳小动物浑身都是鲜亮鲜亮的红色,只有肚皮是白的,大鏊张开时能看到里面一抹浅色,小细腿底下也有淡淡的肉粉壳,离肚子越近越白,非常好看。
  与河蟹相比,红须蟹的鏊钳更大,而且像大虾一样长着弯曲的须须。它遇到敌人会举起钳爪,高高举过头顶,一夹一夹表示自己有力又凶猛,脸上须须也跟着翘起来。
  如果把它的须须拨到前方,它就会凶狠地夹住。好多渔民便直接把须须拎起来带走了,红须蟹吊在半空,八只细腿划来划去,大钳死死夹着自己的须须,直到被扔进水桶,它才小心翼翼松开,四处碰撞,伏在桶底。如果有人探头看它,它便嗖地弹起身,飞快举起鏊钳,冲着桶上的人头挥动,嘴里吐出泡泡,须须也格外神气地翘上。
  如果钳子和脚不幸折断,可以再长出来,须须折断了同样可以长出新的。
  天狼喜欢晓光城外的海滩,退潮后会留下大大小小的红须蟹,你踩我,我踩你,横行霸道踩来踩去。
  他不大爱吃蟹肉,更喜欢欺负这些小动物,把它们一个一个拎到岩石上。由于触不到水,红须蟹不敢放松警惕,威风八面地挺起肚皮,大鏊夹着须须,黑棍眼毫不退缩地盯着天狼。
  对它们而言,天狼也是个巨大的东西了。如果这巨大的敌人拿指头戳来戳去,红须蟹最初八风不动,表现出淡定的霸气,然而一旦被指头真的碰到,它立刻就落荒而逃,让钳子紧张地缩着,忘记放开须须,八条细腿全力开跑。于是天狼看着它飞快地横爬过岩石,扑通落入浅海,冒出一串泡泡。
  如果两三只一起逃跑,第二只可能会爬到第一只背上,勾到第三只的脚。而第一只毫不介意,就这样驮着、拖着同伴,扑通扑通扑通落入浅海,冒出一串泡泡。
  万一半路上让同伴跌下来,第一只也不会搭理,继续自己往浅海逃,冒出一串泡泡。
  简直太可爱啦。

  他偶尔也会藏在芦苇丛里,看海边的渔民铺晒渔网,或者推船下海。小舟随着波涛荡入无垠碧波,很快变成水天之下一个小点。
  他觉得有点可怕。那么多的水,好像转眼就将小船吞噬了。
  但也会看到出海回来的渔船,满载着大鱼小鱼和各种有壳的动物,有时候还有特别大的红须蟹。
  那不是魔物吗?天狼有时会有这种疑惑。
  陆地上的魔物比普通的动物大很多,魔化山猪是普通山猪的两三倍大。他曾在温加河里见过一只巨大的青蟹,举起鏊子有四五米高,而渔船上搬下来的大红须蟹,怎么也有三米了,能吃吗?
  后来在海产节上,他偷偷吃了许多。还真能吃。
  不知为何,海里的动物可以长很大,而且奇形怪状,不比魔物好多少。
  如果那些真的是魔物,说不定大海可以净化魔物的毒性——若真如此,陆地上的魔物肉搞不好能被海水洗干净,那不也能吃了吗?
  他曾为这个想法兴奋过一阵,但随着遇到一头货真价实的海中魔物,美好的愿望自然随之破灭了。

  那是被海浪冲上岸边的一只大章鱼。在海底动物之中它的个头不算最大,不过九米左右,但以陆地生物的标准已经是个巨大的家伙了。
  天狼看大章鱼,就像红须蟹看他。
  通常情况下,这么大的家伙并不会到浅海来,因为搁浅毕竟是比较危险的事。但那只大章鱼攀在一头豚鲸身上。豚鲸挣扎无望,干脆冲向了浅滩,而死心眼的章鱼不肯放手,就这样一起被带上了岸。
  唰拉。
  海浪退去,岸边多出一堆肉呼呼的小山包。
  这里没有渔民,天狼正与海龟玩得开心,听到海水声音不同寻常,回头一瞧,顿时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东西啊?”
  那团肉跟布丁似的,光滑又有弹性,扁圆的肉团尽头有两块凸起,上面各长了一只眼睛。由于失去海水的支撑,它的身体耷成一团,不时抖动,而那半椭圆的脑袋下竟伸出许多条粗壮的触手,紧紧缠着一条大鱼。
  天狼吧嗒吧嗒跑到旁边,这才发现那是一条大鱼。它的脸长得很好看,嘴角弧度往上,是一张笑脸,而不像普通的鱼都是苦脸。
  即使它现在的状态十分狼狈,深黑的脊背划出口子,流出深红的血,白肚皮也蹭脏了——它一动不动,静待死亡,仍是笑眯眯的模样,眼珠黑溜溜的,神采未失。
  而它身上的触手不安分地蠕动,那团黑肉摇来摇去,尝试直立起来,却被重量所累,始终只能软趴趴瘫在那里。
  天狼拔出长剑,鼓起胆子接近它,用剑尖捅了捅筋肉结实的触手,没有反应。
  于是他用力,啪擦一声,长剑刺入筋肉之中。它看上去粘腻,实际的手感却颇紧实。伤口开绽,朝两旁弹开,而章鱼愤怒了,劈啪甩起一只触手,便朝他抽来。
  触手还未落下,他就被咸水洒了一脸。少年赶紧退后几步,长足从刚才的位置横扫而过,半途中又失了力气,陷进沙滩里。
  豚鲸的表情好像在嘲笑。
  天狼围着它们绕了一圈,而章鱼的眼珠紧跟他转动,这种眼神对少年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魔物。
  不过是一只非常落魄的魔物。
  除非涨很大的潮,否则它不可能回海里去了,放着不管都会晒成干。
  少年高高兴兴返回营地喊师父,想知道怎样处理这两只意外的礼物。

  岁魈听了他的描述,背着座弩和陷阱工具来到沙滩,同样围着这两只大家伙转了几圈。
  “师父师父,怎么办?”
  年轻的猎人靠在座弩上,手指抚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
  “刚刚切了它的脚?”
  “切了个小口子!”
  “能切断一整根吗?”
  “咦?”天狼睁大眼,“可以!”
  “那就试试。”岁魈说,“先把它的腿全部砍断。”
  “好!”少年斗志昂扬,“砍断拖回去!趁别人没发现!”
  “对,拖回去。”
  天狼朝那条陷进一半沙滩的触手跑去,飞快地挥剑斩下,只觉剑锋刃所触处既软又韧,那把剑往里陷了一点儿,很快就被弹出来了。
  “啧!不能砍啊!”
  少年回头看了看师父,又像刚才一样用剑尖朝触手直刺,只听噗地一声,尖头穿破皮肤,虽然滞涩,仍能前进。
  章鱼又怒了,猛地扬起那条触手,差点把少年的剑带走,沙子和咸水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洒了一片。天狼抱着头逃窜,躲过触手攻击,魔物却不肯罢休,又甩出一条触手来,像两根长鞭从不同方向抽向少年。
  天狼未料到还有第二条触手,踉踉跄跄往后蹦了几步,跌倒在沙滩上,幸好魔物后继无力。
  他甩了甩头上的沙,爬起来打算继续工作,而魔物发现他的意图,嘶嘶吐出奇怪的鸣叫,两条触手再次挥起,落下,不等少年靠近又挥起。
  “好烦啊!”天狼指着它叫道,“反正也活不长,投降算啦!”
  边说边抱头逃窜,又哧溜从一条挥动的长足底下钻过,沾了一身的腥味。
  “师父!”
  少年回头想叫岁魈帮忙,猎人却施施然看他,仿佛在参观一场表演。
  于是天狼明白了,这原来是训练啊!
  想到这一层,他立刻鼓起精神,找到章鱼刚才被他刺破的触手,想从伤口处继续成果,但他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刚才的伤口。
  咦咦咦?
  扬起的触手划出不开心的圆弧,从〇到一,又从高空狠狠砸下,激起一层沙帘。少年捂着鼻子,在触手抬起的时候仰头上望,触手砸下时奔跳逃跑,边跳边往回望,一旦避过扫落的轨迹,则又绕到另一侧,非要将每个吸盘,每块皮肤都看清楚不可。
  没有!
  “师父!不好了!”
  “怎么?”
  “它的伤好得太快啦!来不及切断!”
  “有多快?”
  “呃……”
  没有亲眼看到愈合的过程,他也不知道有多快,不过还是得确定是这条足腕才行。
  “师父!借你的弩用一下!”
  “干什么?”
  “钉它!钉那条腿!我要试试看它的伤口好得有多快!”
  “拿你没办法。”
  岁魈懒洋洋应道,装好弩矢,踩下弦机,“嗖”——划破空气的一响,一根尺长的铁刺扯着绳线,正中半空中挥舞的足腕筋肉中心,噗嗤穿透。
  绳线并未拉直,因为韧肉的阻力影响,铁矢耗尽冲力,刚刚穿透就落下来了,但那根白绳却顺利穿过章鱼的足肉,成为一眼可明的标记。
  “好!”
  少年眼见这条从师父的位置飞来的白绳,劲头一震,长剑挑准时机,在触手落地的瞬间迎面刺上,力度集中在剑尖将刺的一点,只听啪擦一响,这次比前次更快更顺利,剑身也没入更深。他尝试原地绞了半圈,只觉内部的皮肉远比外皮软嫩,没有那么筋。
  但触手再次高扬,而他未能及时拔剑,那把剑就被带到半空了。
  “哇呀!”
  他觉得逊毙了,不敢回头看师父的表情,只等触手再次落下,跳前踩上,奋力一拔。
  脚底滑溜溜的,几乎立刻就跌了下来,好在师父的白绳让他借力稳住步子,而长剑拔出的时候,他也看清了伤口愈合的程度。
  大约四分之一左右,并不夸张。当然比正常的愈合是要快上不少,这可能是魔物的特殊能力。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知道怎么办了!”
  “哦?”
  那根白绳让章鱼比先前还要愤怒,它不住拍打足腕,但愈合的伤口却使铁矢另一口的倒钩卡在其上。
  岁魈打了个呵欠,身体倚着座弩,看白绳在他前方起落,由于根本拉不直,当然也无法被扯断。
  少年被逼得不住后退,章鱼持续的拍打令沙土层层飞扬,形成肉眼可见的结界,他根本无法靠近。
  “很……很聪明嘛,这家伙!”
  “你行不行?这种东西都比你聪明,你还要不要混了?”
  “哼!当然比不上我聪明!”
  他眯着眼睛,透过沙帘观察对方的动作。拍打沙子并不是有目的的行为,只不过是单纯的泄愤,即使什么都没打到,它也要噼里啪啦乱敲一气。而在拍打的过程中,它不知不觉让动作对应了某种节奏,形成规律。
  海浪总是有节奏地拍击岸边岩石,奏出波澜壮阔的乐曲,海中生物大概也在音乐中长大的吧?
  天狼解开腰上系着的斗篷,单手甩开,披在肩头,又将领口拉高,将口鼻护在其中,最后戴上兜帽。
  然后闭上眼冲入沙帘,飞快地拔出双剑,凭借记忆刺入触手之中,抽剑,却并不退远,迎着身旁重起的沙砾,将双剑重又刺入方才伤口之中,成功穿透。
  足腕再起,而他不肯撤手,整个人都被带入半空。他闭着眼睛,由于感觉不到小腿上密密匝匝拍上的沙子,一时间竟觉得浑身轻松,借着那一抛之力,双剑横切,啪!从内部把足可一抱的触手斩断。
  他情不自禁发出吼叫,吹开了覆住口鼻的斗篷。而他睁开眼的时候,头顶是脆蓝天空,兜帽在风中呼呼灌响,然后天空的下半部分被染黑了,他身无着力,正往地面跌去。

  岁魈眼见徒弟被揪起来,顿时乏意全无,迅速从包裹里取出新的白绳,套在两根铁矢上,然后同时放在一根弦中,脚踩弦机将其射出。
  两根铁矢分别朝两个方向疾行,一根没入章鱼的头颈,另一根扎进海岸边的矮树。
  它们之间约莫有六十度的夹角,随着铁矢的固定,一张捕兽网被平铺撑开,因那这两条白绳恰好是网轴。便在它甫一撑开那刻,少年从空中落下,被网兜接住,他的重量让网绳下陷一半,而弩机与铁矢的高低落差又使网面呈倾斜状,让少年弹了一弹,连滚带滑,在离岁魈不到五米的地方从绳线边缘翻了下来。
  天狼原地爬起,甩了甩脑袋上的沙子,仰头就看到师父的脸。
  “师父!”他高兴道,“砍掉一只脚啦!”
  说完回头找了又找,瞧见了沙地上一长条腕足和附近发亮的两把铁剑。
  “看!看!”
  话音未落,脑袋就被狠敲了两下。
  “哎,师父?”
  “你给我滚去那边罚站!站直了!”岁魈咬牙切齿,“一条胳膊砍这么久,瞧我是怎么做的。”
  “哦!”少年摸摸脑袋,忽然那又大叫起来,“师父!师父它变成黑色了!”
  “它跟你一样不动脑子,喷墨喷到自己脸上。”
  “啊?”
  猎人指使他站到旁边的岩石上,就像天狼平时把红须蟹们放到岩石上一样。少年两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站得笔直,乍一瞧威风八面。
  岁魈也不去理他,反正自己不说话,他就不能下来。
  然后猎人取下白绳与弩机的挂钩,重新上了一杆铁矢。这一支与早前两支不同,它有三个尖端,其一是最前端,长而锋利,另外两端是反曲的倒钩,由于钩口向前,完全没有固定的功能了。
  “三叉戟头,”他用冷静的声音说,“平时扎三个洞好放血,现在正好用来对付三个心脏。”
  “咦?!三个心脏?!”
  “那是章鱼,你没在鱼市瞧见过?章鱼有三个心脏,最重要的是正中央那一颗,旁边另有两颗腮心。这只魔物……我也不知它的心脏会怎样长,反正扎三个洞没差。”
  “咦咦咦,可是——”
  弩矢飞出,深深扎入肉团中。天狼看到一团蓝色液体从魔物身下流出,把整条大鱼都染蓝了,然后它的腕足再也举不起来了。肉团又抽搐了片刻,并非蠕动,是急遽的颤抖,好像非常痛苦。过了一会儿,它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可是师父不是说要切它的脚吗?!”
  “什么时候说过?”
  “师父刚刚嫌我切得慢!”
  “你是切得慢啊,怎么不先打死它?打死了随便切,你看哪个快?”
  “狡猾!”
  “哼,”岁魈冷笑,“照你的切法,一个人是不够的,还要我在后面跟着铺网垫背。”
  “……呜!”
  少年理亏地缩了一步,脚下没稳,扑通栽进草丛里。

  他们把死掉的魔物从豚鲸身上剥下来,天狼发现大鱼还活着,便问师父能不能放回水里。
  “不想吃吗?”
  少年摇头:“不吃好看的鱼!”
  岁魈有些为难,好在天狼眼尖,在一块礁岩底下发现飘浮的船板。那艘发生不幸意外的船救了这只豚鲸。利用舢板和圆木,他们总算把豚鲸送回了海里,但那只动物伤得不轻,鳍尾摆动得非常吃力。
  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它自己的运气了。
  至于那只魔物,把不能吃的肉剃掉,鞘板和眼珠,还有墨囊都是好东西。大部分骨板都用网兜包着,被天狼挎在背上,然后岁魈把其它零碎物分门别类装好,收拾弩机和陷阱线,两人载着丰盛的战利品回去了。

  这是晓光之外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可及的好处。


注:我真是超级喜欢章鱼!!!虽然只是个章鱼小朋友!!终于刷到啦!刷到啦!!这种魔物的名字就懒得起了,就叫大章鱼好啦!
海豚科动物必须放!不能吃!QAQ就算以后遇到海豚科的魔物也……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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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9 05:0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5-4-9 15:59 编辑

抱歉这篇需要《狩猎人》前置配合阅读,虽然不看前置也能读……但不管怎样都不是能轻松读下来的一篇,非常抱歉!

18

  四零六年的冬天,莫瑞芬小姐带来了一份委托。那是一封拆开的书信,印压精美的羊皮纸上用隽秀笔迹书写如下:
  维拉苏恩·拉尔密明日午时将带侍卫穿过柯拉维山地(注一),能杀就杀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狩猎者问,“杀还是不杀?杀哪个?”
  “我只能告诉你,”女人说,“信和定金是直接寄到协会来的,委托人没有露面,但要注意,蜡封上是拉尔密家族他们自己的纹章。”
  “……”狩猎者将这封信翻来倒去地看,“雷克托尔还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莫瑞芬叹口气,“您不会想听的,你……对这封信有什么想法吗?”
  “一个拙劣的玩笑。”
  “很容易有这种想法,但再看看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又掏出另一封信。

  明日午时,柯拉维山地,重伤费米利安·拉尔密。
                         ——卡尔·亚历山大


  “……”
  “一张随处可见的信封,一张纸,什么证明也没有,却敢署上卡尔·亚历山大的名字。卡尔是老议员了,年轻的时候与迪诺蒙德·拉尔密伯爵有怨,维拉苏恩才刚来晓光就与他叫板,那势头是要水火不容了。假如这封信是真的,他的目标应该是小拉尔密,而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侍卫。”
  “那么,你想说什么?”狩猎者缓缓问,“如果这不是玩笑,这封信又不是老卡尔本人所写,它意义何在?”
  莫瑞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的涵义,狩猎者。这两封信同时寄到协会……假如只有其中一封,不管哪一封,我们都可以一笑了之。但两封同时寄来,针对的人又如此微妙,我不敢擅自作出判断。”
  “与我说说维拉苏恩·拉尔密。”
  “他是新来的下议院议员,前天才下飞艇……十分年轻,也很骄傲,有一个在中央上议院任职的父亲。迪诺蒙德·拉尔密伯爵虽然大部分时间待在夏维朗,可对晓光仍有影响力。至少……老卡尔与他斗了这么久,至今也受他制肘。”
  莫瑞芬惋惜道:“如果老卡尔不与拉尔密家族为敌,以他的才干,现在一定会有更大的荣耀,唉,傻子……我们说回维拉苏恩吧,他是独子,唯一的爵位继承人,若说家族里有谁想对他不利,那是极有可能的,但在委托信的蜡封上直接盖家族印章,这种过于明目张胆的做法倒不似其他人所为了。”
  “你是说,他自己写信给雷克托尔,让他派人去袭击自己?‘能杀就杀了吧’,这是挑衅?”
  “我不知道,”莫瑞芬说,“是挑衅吗?是赌气吗?是试探协会的态度吗?并不是我能判断。”
  “另一封又如何?”
  “单看形式,是最拙劣的栽赃信,可内容出人意料,并且与上一封信同时寄到……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亲信恐怕别无他人。”
  “你指维拉苏恩·拉尔密的护卫,费米利安?”
  “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莫瑞芬说,“费米利安·拉尔密是伯爵的养子,中途从都青府退学,回维拉苏恩身边做了他的专属护卫。那少爷本是个纨绔,既有养子为他打拼,完全不必多费心思,但他把费米利安召回,自己又用功了两年,这才能来晓光下议院任职。”
  “因而这名护卫比表面上看来更重要,”狩猎者嘶哑道,“那么,为何以卡尔·亚历山大的名义?”
  “如果……如果那封信是他自己所写,而他偏偏用拉尔密家族的敌人作署名……”
  莫瑞芬轻柔地说:
  “会不会在暗示什么?”
  “而这暗示与我有关。”面具下的男子哼了一声,“雷克托尔是这样告诉你的,对吗?”
  她垂下棕黑色的眼:“其实还有第三封信,直接寄给他本人,是管家签收的。那件事并没让我说出来。”
  “哦?”
  “是卡尔·亚历山大寄来的信,他让雷克决定好任务人选之后,当天夜里去见他。”
  “……”
  “雷克看完了信,立刻就对我讲,‘我要亲自去见卡尔·亚历山大,告诉他,阿尔洛人狩猎者将为他效劳’。”
  “哈,”狩猎者说,“多么美妙的发展。”
  他打了一个响指,树上便有窸窣之声,穿斗篷的少年从枝干间飞跃而下:“师父!”
  “莫瑞芬小姐,”高大的男人原本坐在树荫下,此时缓缓站起,“请让我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徒弟。”
  莫瑞芬吃了一惊。

  五天后,维拉苏恩·拉尔密与其护卫双双身亡,卡尔·亚历山大多年布局,终于一朝胜利。
  迪诺蒙德·拉尔密同时失去子嗣和名誉,而“阿尔洛人狩猎者”作为秘密赏金猎人的身份也流传开了。

  “我的格尼瑞安,这种事情完全不必担心。”
  冬夜的冷风吹得矮树横斜,而屋中炉火摇曳,雷克托尔敞开的睡袍下是因燥热而发红的肌肉。他斜倚床头,流苏的幔帐卷起帘幕,使得他能看清室内种种,包括火光投下的阴影,以及比影子还要深黑的斗篷。
  “我从不担心,”影子说,“该担心的是你,而不是我。”
  “为何这么想呢?”
  “你太张扬了,雷克托尔。卡尔·亚历山大的意图如此明显,而你毫不抗拒,就这么甘心被他拖下了水。”
  “我喜欢明显的意图,直来直去的人最容易获得我的好感,你也可以对我更率直一点。”他愉快低笑,“虽然你已经很率直了……就像现在,你这是关心我吗?”
  “……”
  “好了,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亲爱的——为何我要去见老卡尔,为何我要向他推荐你——那是因为我需要更多盟友呀。对方抛来橄榄枝,我若拒绝,那得有多么不识相呀?难得我与他有共同的敌人。而这件事换谁去做,都没有你——或者说你们,来得更合适了。”
  “你明知这是要付出代价的。”猎人说,“你明知卡尔·亚历山大是不会遵守诺言的。你出卖了我,这件事原本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我不这样认为。”雷克托尔撅起嘴,“老卡尔不是古板的人,他比谁都懂得咱们这一行的用处。否则他也不会放下身段,直接给我写信了。”
  他又扬起嘴角:“这座城里出身高贵的老爷,身居要位的大员,哪一个我不认识?哪一个我没打过交道?我了解他们,格尼瑞安,就像了解我的家人——而卡尔,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
  “在这种时候?”
  “不然还能是何时?拉尔密家族——任他们猖狂吧,那只能是夏维朗,在晓光他们别想站住脚跟。你可知小拉尔密能在下议院引起多少麻烦?你知道他会让多少人立场动摇?我们好不容易巩固的势力,可不能这么毁了。诚然,事情还有别的解决方式。我可以影响他,我甚至可以尝试妥协,但老卡尔既然出面,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包括让他掌握你的秘密?”
  “很多人以为他们掌握了我的秘密,但那可不等于他们掌握了我,亲爱的。我说过不必担心,只要老卡尔还需要我,他就动不了你。再说你多么诱人啊,他想借用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毁了你?”
  “哈,”狩猎者凉笑,“我成了你的筹码。”
  “你本来就是,否则为何你会在这儿?”雷克托尔柔声道,“放心,我是个好赌徒,知道何物不可放弃。”
  “迪诺蒙德·拉尔密又如何?他失去子嗣,如何能善罢甘休?”
  “我说过,让他们猖狂,那只能是夏维朗。晓光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别说杀死维拉苏恩的并不是你——所有人都看到他心口插着费米利安的匕首——就算真是你干的,我们也有无数替罪羊。何况他知道自己最该恨谁,他的敌人向来只有那一个人。”
  “为了击溃那一个敌人,我正是他渴求的‘把柄’。”狩猎人冷冷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雷克托尔,事实也没有改变。你向不止一个人说起我的‘存在’,先是莫瑞芬,后来又是卡尔·亚历山大,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能通过你找到我。你已经违背我们的约定,我现在就能取走你的性命。”
  “噢,你不会的。”雷克托尔说,“如果你真不耐烦了,我根本听不到你这句话。”
  “我确实不想在今天动手。”狩猎者走向房间另一侧,打开了窗,呼啸的冷风猛灌进来,让窗帘飞舞,帘幔乱飘。青年棕红色的长发被吹乱了,愤怒地拉起领口,在寒风中与他对视。
  “但明天开始就难讲了。你知道,我的主意随时可能改变。”面具之下的声音这么说道,“只要对我稍有了解,你就不会安心等待我的到来,雷克托尔。现在让我‘率直’将打算告知于你吧,我将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你可以试着影响我,让我做出某种相对稳定的决定,也许一段时间之内我都会尝试依循。遵守诺言对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我也不会视其为无物。”
  “你胆敢——”
  “我的‘主人’啊,”朝灵青年嘲讽地笑道,“你要知道,我们彼此都为‘乐趣’所驱使,难道你能控制我吗?”
  他在风中鞠了一躬,漆黑斗篷如有生命一般飘动。雷克托尔·弗莱克西斯拨开落在眼前的长发,窗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天狼扑到师父斗篷里。
  “做什么,做什么?”岁魈将他拎出来,“好端端的撒什么娇?”
  “高兴!”
  “高兴什么?”
  “找到师父啦!”
  “……”
  他说的正是几天前的任务。猎人头一次将委托与徒弟分享,让他扮作自己与卡尔·亚历山大见面,而自己去找拉尔密主仆,主动束手就擒。
  从接下委托的时候起,他明白自己卷入了一场争斗。雷克托尔·弗莱克西斯故意把这件差事丢给他。无论是否接受,当晓光赏金猎人协会的分会长前往亚历山大宅邸,向其通告“阿尔洛人狩猎者”的存在时,他就已经失去退路了。
  在晓光三年,他的猎物全是贵族,“阿尔洛人狩猎者”作为魔物隐有传闻,而一旦秘辛公开,他将是雷克托尔送给卡尔·亚历山大的一份厚礼,足以吸引市民的眼球和舌头,为这位议员挣得更多声望。
  若他退后,雷克托尔便会用他献祭,以换取更加有利的未来。
  他必须主动在卡尔·亚历山大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如此那个老议员才会决定使用他。而这个过程随时可能走向背叛。
  他也可以放弃,转头杀死雷克托尔、卡尔,甚至更多人,然后带天狼逃出晓光,前往下一个城市。
  但那又像什么?一只因遭受冷落,从而咬主人一口,落荒而逃的宠物狗吗?
  没有那么可笑。
  况且“逃跑”仍在估判之中。
  雷克托尔也好,卡尔也好,对此都会有所准备,对于他的背叛,他们也会有相当的预期。那条界限一旦分明了,他也就被看清了。
  所以岁魈决定踏进这个圈,好好将委托完成。等他们产生新的估判,自己再扳回一城。
  他凭借费米利安留在委托中的暗示与其接上头,顺利落入维拉苏恩手中。而天狼不负所望找到了维拉苏恩,激起那位骄傲的少爷的血性,使他对卡尔·亚历山大生起杀心。
  老卡尔用自己作为诱饵,以猎人师徒为工具,成功将维拉苏恩·拉尔密引进圈套,最后又用维拉苏恩平生最信任的费米利安捅他最后一刀。
  他们彼此都没有互通计划,却完成了一个连环的陷阱。
  天狼紧紧抱着师父的胳膊。
  当他用双剑截断岁魈手中枯枝的时候,他同样不知道师父想干什么,只是听到那人说:“我们打个赌吧。”
  他以前所未有的信心接受了试炼,让岁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而他戴上骷髅面具,往亚历山大宅邸赴约。
  ——找到我。
  我一定会找到师父!天狼想,师父已经锁在心里啦,绝对不会弄丢!
  可他还是弄丢了五天。
  直至最后几分钟,在机关炸响的那一刻,他的心被刻骨的吸引猛然攥住,恍惚间知道自己该往哪边去了。
  他是候鸟,永不迷失将往的方向,他是独狼,为云层后的月亮所召唤。
  他冲出包围圈,在遮天蔽日的废墟烟尘中,终于与师父重新见面。
  那时他高兴得忘记了所有苦恼,只觉得一切都亮堂起来了,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然而不久以后,他又惴惴起来。师父只要离开片刻,他仍然会心里打鼓。
  所以师父从雷克托尔·弗莱克西斯的宅邸出来的时候,天狼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开了。
  岁魈拿他没有办法,明明长大了一些,却比小时候还要粘人,哄都哄不开。
  “要我把你扛回去?”
  天狼摇头:“等一下!还没有饱!”
  “……你才在外面等多久就又饿了?”
  “看不到师父就饿!要闻师父的味道闻饱!”
  “……滚……”
  猎人用力将他甩开,但天狼又扒住后面的斗篷。
  “摔你了啊!”
  “嘿嘿!”
  “真摔了!”
  “嘿嘿嘿!”
  青年把徒弟过肩摔到地上。

  莫瑞芬手按风帽鞠了一躬。
  “你也该来了。”狩猎者说,“就如最初的见面,莫瑞芬小姐。你要知道若你带来的答复不能让我满意,那你便再也不能走出这座森林。”
  “与那次不同,对您的脾性我已经了解很多。”女人抬头笑道,“至少比雷克对您了解更多,我想。”
  “哦?那你这次也想出‘逃脱’的方式了?”
  “为了从您手中顺利脱逃,我已提前做好准备。”
  “说来听听。”
  “我说服了雷克,”她说,“不过也许他早有此打算,只不过借我的台阶做下决定罢了。狩猎者,他希望能和你继续合作,为此他会对你承诺三件事。”
  “擅自做出承诺吗?”
  “或许对您有些用处。第一件事,三年之内他绝不会出卖您的行踪。请原谅,对他那样的人,三年便是极限了。”
  “要如何保证呢?”
  “我不能替他做出保证,他也没有办法保证。可如果他失约,请你不要犹豫地取走他的性命,格尼,他比外表所见的更加怕死,你得让他明白这一点。”
  “哈,也就是说,他有意维持三年合作关系。下一件呢?”
  “第二件事,他会详细对您说明每件委托,包括委托人的情报。”
  “这倒是让我意外。”
  “同样只限三年。”
  “我猜这三年里他会尽量避免与我见面,以免交待太多不能说的东西。”
  “他十分沮丧,但这是必要的,格尼。第三件事,每桩委托的价钱会提高一半,虽然对你可能用处不大——”
  “但仍能起到作用,”狩猎者欣然接受,“钱总是有用的,这损失也该他承受。”
  “如果这三样条件能够满足您的需要就太好了。”
  “说实话,有些便宜,不过对他来说,仅仅要做到这几种也非常不容易了。”
  “确实如此。”
  “你又一次为自己赢得了生存机会,莫瑞芬小姐,不知在未来的三年中,你还有几次这样良好的表现?”
  “希望一次也不要有了。”联络人露出头痛的表情,“女神在上,愿我的合作伙伴与上司都能安分守己。”
  “我向女神起誓,”猎人说,“雷克托尔绝不可能安分守己,但他也还不至于令我费心,告诉他,我等着他背弃诺言。那样我的徒弟就能得到一个想要的剑靶。”
  莫瑞芬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剑靶?”


注一:柯维拉山地,晓光城外蓝减林区的一个小山坡,平原地区的丘陵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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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0 06:5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7-11-1 07:17 编辑

离开晓光,向尼恩格兰前进!

19

  四零九年,岁魈与天狼离开晓光。
  正是暑末,大片大片阔绿的叶子在湿润夏风中招展。不久前刚下过雨,透亮露珠从叶片滴落。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背着包囊,分开潮湿的树丛,跨过参天巨木的虬根。
  自到晓光,六年过去,猎人早已不复少年模样,纤细轮廓长开了,变为肩膀宽阔、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他那一头黑亮长发高高束成马尾,未及扎拢的部分则沿鬓角垂落。那些黑发搭在脸颊旁,衬得肤色极白——常年被斗篷与面具遮住,少见太阳的缘故,但森林赋予了他强健的体魄,使他不至于苍悴,即使淡薄,亦有正常血色。
  他的眉眼极黑,目光如刀一般,锐利得令人心惊,但五官又是柔和的。线条清隽,悦人眼目,唇畔只需微微一扬,便能叫身旁的少年入神忘我。
  那少年是他的徒弟,年底就满十二岁了。与刚来晓光时不同,他不再是骨架柔弱的幼童,已经可以帮师父背行李了。此时天气湿热,他懒得穿衣服,便赤裸上身,把斗篷卷成条系在腰间,左右露出剑鞘的柄口。
  与幼年时相比,天狼肤色黑了不少,肩、背与腹部也长出了肌肉轮廓。虽尚显稚嫩,但充满力量。他曾抓着野猪的獠牙将那庞然大物摔出,这是大部分成年人都不可及的。
  对他来说,剑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是他赖以战斗的獠牙。他随心所欲挥着剑,让那利刃作为手臂的延伸,从不同角度切入猎物身体。他的剑法是在与红区的实战中锻炼出来的,野兽与魔物的灵活程度、破坏力,往往不是人类可以比拟。习惯了各种极限状态,再回到人类聚集的城市,即使是久经阵仗的老手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城市里自然不乏技巧与意识都更加出类拔萃的人才,但即使如此,这少年的战斗能力也足可跻身一流实力家之列了。
  作为“阿尔洛人狩猎者”的副手,他终于可以起到应有的作用。
  而在这一年,某位目标的死意外成为导火索,令到旧账新账一起被翻出,甚至牵连到夏维朗的旧案。上议院对晓光施压,令整座城市对他们发起搜捕。而赏金猎人协会一看兜不住了,立刻干脆利落地放手,转身和骑士团合作起来。
  这正是雷克托尔·弗莱克西斯与狩猎者承诺的第三年,虽然还差几个月才过完,但双方对此结局都不意外。他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了。
  雷克托尔表示愿意提供一艘飞艇送他们去时茵,可等岁魈和天狼来到约定的地点,发现那里只有一群骑士。
  “我们去尼恩格兰。”岁魈说。
  天狼欢呼。

  告别晓光,他们沿费伦江上游行进,打算穿过科科拉平原的腹地,再翻越瓦西里高原以北,麦斯瑞维斯高原以南的桥接山脉,进入费勒盆地,再以落叶湖为地标寻找尼恩格兰的城墙踪迹。
  这是一段很长的旅程,然而他们步履轻松,丝毫不见窘迫。
  昔年岁魈和天狼一般大时,背负一名婴儿爬下圣域边缘的峭壁,在麦斯瑞维斯高原九死一生才找到沙尔拉河,又沿河走了大半年到达夏维朗。其中艰险难为旁人言道。那时他只有一个人,婴儿不能自理,还需要他照顾。但即使在那种条件下,他们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少年已经成人,婴儿长成了少年。任凭一人都能在红区生存,两个人还怕什么呢?
  即使路程再远,危险再大,他们也犯不着忧心将来。背囊里的补给足够使用一年半载,那时不管怎样也能走到尼恩格兰了。
  天狼非常高兴,一路上扯着师父叽叽喳喳,讲自己看到的动物和人的事情。
  “……后来豹猫就从洞里冲了出来,扑地咬住了大鹰的脖子,结果跟它一起被电到!电眼蛇明明一次逮住两个,但可能是吃不完,反而不太开心的样子——不过也是,那么小的一条蛇,连鹰都吃不下,哪里还能再吃一只豹猫啊——它围着尸体绕了几圈就走了,我等它走得没影,立刻跑出去把大鹰和豹猫的尸体扛回来啦!”
  “皮都焦了很可惜,”岁魈说,“不然可以再剥一条斗篷。”
  “但是肉很好吃!要是电眼蛇经常帮我们烤肉就好啦!烤兔子!我们不用很多兔子皮,可以让它随便烤!”
  “那你得要蛇能听你的话才行。”
  “呜!我们可以把兔子吊在树上,等蛇经过的时候就把它放下来!倒挂着吓它一跳,它肯定就放电了!”
  “它会张嘴把你的兔子吃掉。”
  “我们挂一串兔子!很大一串!它吃不下!那就会不开心地放电放电放电,然后自己走啦!”
  “万一,”岁魈说,“它把绳子烧断了,我们就损失一条绳子,而且兔子会全部掉下去。这样它就可以张嘴,一只一只把兔子吃掉。没死的都自己跑了。”
  “呜啊!那怎么办?”
  “电眼蛇根本不能烤兔子。”
  “可以烤熊!烤熊!熊那么大,一只就够了!”
  “你要怎么把熊吊在树上呢?”
  “呜啊!”天狼抱住脑袋,“吊不动!”
  猎人摸摸他的头:“老实点,自己烤吧。”
  “呜呜啊啊。”
  “尼恩格兰没有电眼蛇,趁着现在还能见到,倒是可以多猎几条。它们的眼睛在那边有专人收购,蛇皮也能卖个好价钱。”
  “但是,”天狼说,“吃过它帮我们烤的肉了,再逮它的同类挖眼睛,多不好意思啊。”
  “……”
  “是吧师父?”
  “说得也是。”岁魈扶了扶额头。
  “哎,”天狼说,“为什么只有人这么没用?皮不能做衣服,肉也不能吃,骨头虽然可以做面具,但是只有师父才用,又不能拿去卖。”
  “有人用啊,”猎人说,“有人喜欢人皮制品,不过在黑市也是禁货,不那么容易搞到罢了。”
  “可是人皮那么嫩,怎么剥呢?”
  “有许多方法,还有专门的剥皮师。”猎人冷静地说,“训练一个剥皮师,代价不低,因为他们剥的大多是朝灵人的皮。”
  “……”
  “反正我们不可能成为剥皮师,何况阿尔洛人皮销路也不好。”
  “师、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一个城市住了六年,却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是我没教你怎么去收集信息,还是你太不用心了?”
  “是我不用心。”少年惭愧地低下头,“我不喜欢城市。”
  “我也不喜欢。”
  “真的吗?”天狼问,“师父不喜欢城市,为什么还要往城市里跑?”
  “喜不喜欢都跑,那又怎么样?
  “呃,”少年挠挠头,“不怎么样。”
  岁魈笑了一笑。他认真解释这个问题,似乎只有很多年前的“食盐和铁”那一次。但天狼认为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只不过师父不回答,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师父笑起来真好看。
  天狼抬头瞧着他,不自觉又看呆了。
  直到岁魈敲了敲徒弟的脑袋:“发什么呆,走啊。”
  “哦!”

  时至今日,少年已不再是拖累,年幼时的痛苦和焦虑不知不觉变成了令他唏嘘的回忆。
  岁魈会在任务中为他安排重要的工作,他确实给师父减轻不少负担,而且师父若在他眼前遇到危险,他也不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了,多少能做什么。
  比如前不久从晓光突围,他们的行踪被发现,三个骑士把师父堵得死死的。一人用剑,两人使用轻弩,用剑那人干扰师父的行动,后面两人居然给弩矢施法。天狼看到发光的术式,立刻朝他们冲去,朝灵的封魔特质使术式图案消失了,而他出手就将轻弩从骑士手中挑开。
  另一名弩手见同伴遇袭,转而把目标对准天狼。这下天狼满意了,只希望全部的攻击都冲自己来。
  他面前的弩手拔出了轻剑,少年随手一斩,卡当一声,对方显然被巨大的臂力震得掌腕发麻。
  而与此同时,双剑交错的间隙里刺进了天狼的左手剑,从骑士轻甲的侧腹空隙插入,转眼就将此人变成了尸体。
  天狼将尸体转了个面,当作盾牌挡住背后弩手的一击。
  然后那名弩手的双眼就被岁魈的钉矢穿透了。
  弩的可控性比弓低,几乎全靠机械效果,但对于精准掌握机弦动力的弩手来说,那一点弦发的余韵,却是可借之力。
  所以岁魈能利用弩机发射时的位移,让连弩的两根钉矢射往不同方向。即使只需要一个极小的夹角,例如双眼之间的距离,他也能一次使双矢到位,穿透目标。
  天狼为他争取了时间,使他解决带剑的骑士后,还能掏出弩机干掉远处的敌人。
  带剑的骑士并没有死,猎人只用麻痹粉尘使他昏迷。可当他抬眼看到弩上的术式,岁魈毫不犹豫瞄准了对方的眼睛。
  “师父!”少年高兴地冲他喊,而猎人只是拉低兜帽,走去将手按在少年头上:
  “别浪费时间,走。”
  “嗯。”
  天狼特别喜欢被师父摸头,而在那时,他有一种功臣般的自豪。
  ——更近了。
  他喜欢和师父一起战斗,剑刃划破空气的触感仿佛放大了他的知觉,让他更多感受到自己和师父的存在。敌人面前他们是共同体,这种认知使得他的剑刃残影里好似有某种实在的东西,占满他周围的空气。那是能量,他为此全力不竭。
  当敌人倒下的时候,那些就变成了师父的气息,尽管岁魈的位置可能离他很远。
  毕竟是同在的啊。他想,我为了师父战斗,师父无论何时都与我在一起。
  那变成了另一种焦灼,但并不会让他痛苦。他心中总是痒痒的,令他想起泥土底下的种子——将发未发之时,泥土定也很痒。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自己并不是泥土,按理说不知道泥土会不会痒。
  但那绝不是蚂蚁爬过的感觉,那不是无所谓、干巴巴的刺激,而是膨胀、湿润的,带一点暖意。
  他的心中似有什么要澎湃而出,他为此焦灼。
  那是什么?
  师父有时候很近,比如同他一起战斗的时候。
  有时候又很远,比如独自望向城市和人群的时候。
  他时而欣喜,时而疑惑,时而对自己不安,时而更加讨厌城市和人群,但当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师父不看他,反而让他有一点庆幸。
  那焦灼里带着期待,但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每当自己看到师父,整个精神都为之雀跃起来。
  那总是好的。他想,因为我喜欢师父嘛。
  但只是喜欢师父,为什么却让心里忽上忽下,忽躁忽宁?他一向都喜欢师父,小时候却也没这样。
  大概小时候忙着练剑去了。
  他仍然记得以前被距离感折磨,现在好多了……可能正常就是现在这样吧?

  现在他们远离了城市,踏在丛林里,沿费伦江上行,这是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
  既然是跋涉,当然会走以前从未走过的道路。
  天狼在晓光周围生活了四年,对那附近的高大阔叶林印象犹深。但在内陆,阔叶林将会减少,其它各种各样的树木都会长出来。
  那是岁魈告诉他的。不过岁魈也不知道费伦江沿岸会长什么树,这条路毕竟没有走过嘛。
  “尼恩格兰的环境与晓光和夏维朗都不一样……你还没见过真正的高山吧?其实你应该见过的,但你肯定不记得了。”
  “呜哇!师父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了?”
  “你那时的模样,就跟鼹鼠一样。”岁魈说,“难得睁一睁眼,就知道要吃的,吃完眼睛一闭,什么都不记得。”
  “……”
  “我说真的喔。”
  天狼尴尬地看着师父。每当岁魈说起他婴儿时候的事,总是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很羞愧。他曾经被气哭过,就因为岁魈说他小时候长得像饭团……但鼹鼠也不比饭团好多少。
  就算再气哭一次,师父也只会觉得有趣而已。
  他皱了皱鼻子,粗声粗气地说:“哦!”
  岁魈狠狠打了他的头。
  他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十分紧张,好在师父似乎忘了这个话题,不再用鼹鼠逗他了。
  几年以后岁魈又想起了鼹鼠,而那次天狼再也没绷住,终于跳了起来“师父好过分啊!!”那是后话了。
  “尼恩格兰周围有许多高山,山底下也是丛林,长一些樟树啊,槐树啊,铁楠木啊,没什么特别的。山很高,越高的地方越冷,高原比谷地冷很多,有的地方不长树木,只有荒草,有的地方有树,大多是松树……不要以为是夏维朗周围那种黑松林。麦斯瑞维斯高原上的松树都长得很矮,有的比你还矮。”
  “哎!这么矮?”
  “没长高的松树就比你还矮,大部分都比你高……不过和咱们周围这些当然没法比了。那些松树都很粗壮,针叶生得很大,比黑松林水分多,野生的大山羊经常啃松林里的叶子吃。”
  “大山羊!?”
  “没错,那边有许多大山羊,城里城外都有。”
  “有胡子吗?图册上有胡子的!”他还没见过大山羊,但一本讲故事的图册里画到过长角的山羊,脖子上面挂着胡须。
  “有胡子。”岁魈比了比,“每只都有,不分雌雄。”
  “哇!”少年惊叹,“每只都有!”
  “对,如果你生来是一只小羊,长到现在已经胡子一大把了。”
  “我不是羊!”
  “哈,除了山羊之外,尼恩格兰还有白色的辣椒花。”
  “辣椒?”
  “一种很辣的植物,结了果以后是红的,又长又大,你闻一闻就会打喷嚏。辣椒和辣椒花都还蛮受欢迎。这个季节只有辣椒花,但等我们走到说不定辣椒就熟了。”
  “熟……熟了干什么?”
  “吃。”
  “咦?!”
  “红色大辣椒就像一团火,吃在嘴里如在燃烧,可能你喜欢那种感觉。”
  “有点可怕啊,师父!”
  “可怕吗?”岁魈不解。
  他们在费伦江畔闲扯,说着尼恩格兰特有的植物和动物。大辣椒的口味让少年吓了一大跳,他无法想象把火焰吞吃掉是什么感受。
  ——我的舌头会被火焰吃掉吧?
  舌头会疼痛,会麻木,其它感觉他就想象不到了。晓光口味清淡,浓重的辣味对少年仍是一个谜。
  山羊、辣椒,还有白色的辣椒花……他离那个城市还很远,但仿佛已经看到有角的动物在花丛中穿过,待得辣椒成熟,大山羊嚼起一串辣椒。人类吃辣椒需要勇气,山羊的话轻轻松松就可以吃下去吧?
  有胡子的山羊。
  他对未知的动物充满了好奇,那座未曾谋面的城市坐落在高山之间,连“山”也是新鲜的。
  比所有丘陵都高,一眼看不到顶的东西就是山。
  太不一样了。
  少年跨过溪流,岁魈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那其中隐有一丝怀念的情绪。
  “非要说的话,你也是尼恩格兰人。”猎人这么说道,“和我一样。”


注:头有点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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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玛尔先生捉虫!  发表于 2017-11-1 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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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刀流野外生存潜行生物学C剑S

 楼主| 发表于 2015-4-11 03: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5-4-30 11:13 编辑

今天的精神不太好。

20

  连日大雨,费伦江水暴涨,冲垮了前方的河岸。只听一声轰鸣,江畔掀起白浪。缺口处如有数条巨大银蛇交缠,而蛇头扎下的地方已是一片汪泽。
  江水滂沱之声震耳欲聋,头顶却还有雷声,天地之间暴雨澎湃,远远近近好似擂不完的鼓点。
  天狼站在一处山坡上,兜帽和斗篷已经彻底湿透了,背囊比往常沉重好多倍,毛皮肯定也全湿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河里,从头到脚都被水流不住冲刷,师父肯定也不比他好多少。
  “怎么办啊,师父?”他问旁边的男人,“肯定过不去啦。”
  岁魈伸手让他捉住自己:“找个地方扎营。”
  “哪有扎营的地方喔?”
  天狼抓紧师父的手。手心手背虽然都是湿的,但被那只大手牢牢地攥着,一点也不打滑,皮肤挨在一块的地方不断生出暖意。他觉得自己被大雨冲走的精神又回来了。
  “咱们往那头的树林里找找,兴许能找到树洞。”
  “噢!”
  他能看到山坡底下溃决的河岸已经勉强,师父所说的树林,在他眼里只是雨帘中模糊的影子。
  然而岁魈拉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往那头走去,于是他小心翼翼踩在水坑里,左手一直扶着腰间剑柄。
  平时这里只是普通的草地,草叶底下无非是蛇,没什么大不了。即使被大雨淹没,高地也照理说不会被冲来奇怪的东西。但凡事还是小心一点好。
  他每一脚都不踩实,透过缚腿的枯草茎,感到冰凉的积水沁了进来,与皮肤微微接触。若有些微异动,他一定会跳起。
  雨太大,严重妨碍了视线,他只能尽全力延伸触觉。除了无处不在的雨水,脚下的积洼,他的世界就只剩那只温暖的大手。
  只能靠它辨别方向。
  “这边来,有树洞了。”
  那只手用力扯了他一把,天狼便眯起眼睛,朝师父所指的地方望去。
  是一株巨大的榕树,树冠如低垂的黑云,密密麻麻的气根垂挂下来,像是树下的大雨,而水雾腾飞,遮住树干本体,岁魈带他往深处走了一段路,他才看到古老虬根之间拱起的树洞。
  天狼拔出剑,几步跨到岁魈前面,探头往里瞧,闻到一股腥臊味。
  洞穴已经被占据,这不奇怪。雨太大了,山下筑得稍低的巢穴被冲得七零八落。凡是有幸活下来,脑子好使一点的生物,都知道要往高地跑,寻找避雨的地方,就像他们一样。
  他看到好多双发亮的眼睛,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全都盯着洞穴外面这两个人。
  天狼有点为难,岁魈却说:“进去。”
  于是他们钻进洞穴,在一众四脚着地的生物中间找地方坐了下来。
  它们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人类,但这二人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好端端坐在那里。
  这种时候,兔子和狼都能共处,丛林中不可言说的规则便是如此。即使两足的人类相对其它动物有些扎眼。
  一条红毛狐狸趴在天狼旁边,闻了闻他的手。天狼让它闻,然后摸摸狐狸的耳朵。
  他们没有说话,人类的语言会让动物更加不安。虽然洞穴接受了他们,可他们也知道不能待太久,洞里可能有魔物。
  魔物对人类有天然的恨意,即使这种场合都知道不能发起攻击,但人血的气味、人肉的诱惑,不知能令它们压抑多久的本能。
  岁魈盘腿闭目调息起来,天狼有样学样。
  只能趁短暂的休息时间回复体力。

  雨势稍小,二人便离开了洞穴。
  他们前脚刚走,一头青黑色的巨狼就紧随在后出了洞。天狼回头与它视线相撞,金色狼目冷静地瞥了他一眼,朝另一个方向转身。
  “哟,”少年问,“它打什么主意呢,师父?”
  “不用管它,咱们得再找个宿营的地方。”
  “是啊,”天狼耷下脑袋,“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吧。”
  岁魈朝他伸手,两人再次在丛林中找了起来。
  远处仍能听到洪水轰隆,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叶子上,四周只有这样的声音,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仿佛整座森林里只剩下他们。
  水洼中漂浮着尸体,那是被大雨打翻巢穴,飞不起来窒息而死的鸟。
  “师父,”少年忽然道,“你听见了吗?”
  雨中有啪嗒,啪嗒的声响,好似水滴溅起飞沫。在江流轰鸣和满天雨声中,它非常不起眼,但一声连着一声,一声叠着一声,细碎而频繁。那是脚步溅起的水声。
  岁魈正要回答,狼嚎就在雨中响起来了。
  灌木窸窸窣窣,抖落了叶片上的积水,那后面钻出一只接一只的青黑色巨狼。
  它们都长着金色的眼睛,身形修长,不及巨齿狼庞大,但也有成年男性的高度。
  其中一只青狼吐着舌头,天狼对它的眼神十分熟悉,正是洞穴外头离开的那只。
  “哇哦,”少年说,“师父,你说这是不是魔物?”
  “谁知道,留神点。”
  天狼把背囊扔在地上,刷拉抽出双剑:“师父!你看包!不要让它们把肉干偷走啦!”
  “……”
  岁魈也扔了背囊,从斗篷中掏出连弩。

  “先看哪一只是头狼。”猎人对徒弟说,“优先干掉头狼。”
  “噢!”
  青狼们有的往左,有的朝右,想将他们包围其中,但猎人飞快地开弩,噗嗤两声,两枚钉矢齐发,扎入其中一对金眼。
  但那只狼并未失明,反而暴怒着向他冲来,这仿佛是个信号,带动其它青狼也扑向岁魈。
  “师父?!”天狼气坏了,抄起双剑就往那边跑,岁魈却阻止他:“别和它们纠缠,先把头狼找出来!”
  猎人一边说,一边躲开一只巨狼的扑咬,手底下已经再次上弦,扬起弩机噗噗噗三声,三枚钉矢刺入同一只狼眼,血花飞溅。
  机弦一动,他立刻旋身,湿透的斗篷带着重量,从另一头飞扑的狼嘴上飘过,狠狠抽了它的鼻子。
  而第三只狼的爪子就在这时搭上了他的肩膀。猎人也不再试图上弦,反手捉起厚沉的狼爪,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将它横甩出去,直接把第四只狼从半空中扫落下来。
  两只狼撞在一起,纠抱着滚了几滚,岁魈已经重新上好弦,噗噗噗三响,连弩又将三发钉矢射入方才血眼开溅的另外一只金目中。
  那只狼的一对眼窝变成了血窟窿,这才彻底瞎了。
  岁魈飞身窜上了树。
  更多的青狼围在树下,而有三只却转了头,朝一旁的天狼围过去。
  少年双剑在手,冷静观察这些狼,发现它们的表情都很冷静,既不是直愣愣盯着食物那般渴望的眼神,也瞧不出多少恨意——不似寻常憎恨人类的魔物,眸中仿佛有烈火能烧起来。
  是动物吗?
  若说是动物,又有点奇怪。
  少年隐约捕捉到一点感觉,这群青狼让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脚下不住地移动,对面几只青狼也随之走动。
  他只是个瘦小的人类少年,比任一只青狼都小,但对面三只狼居然可以保持谨慎,并不贸然扑前。
  为什么毫不顾忌地攻击师父,却忌惮更加弱小的自己呢?
  他动了动手腕,雪亮剑刃半转,雨中微微闪光,对面的狼居然对此有了反应,原地踱起步子,并不靠近了。
  它们认识剑!
  这些狼见过人类吗?
  不是魔物!只是奇怪的动物!吃过人的魔物会更加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必不能如它们冷静。
  这时天狼看见了它们的首领。

  初见这群狼,绝对想不到首领是最瘦小一只。
  由于狼群分围两路,才将首领暴露出来。头狼蹲坐两个包围圈中间,毛发比同伴要少,青黑的皮毛里夹杂了几块黄灰斑纹,竟是一只杂交的狼。
  它的脸要更加扁平一些,唇纹尖长,显得目光阴霾。雨水和口水从它半开的利齿间淌落,垂下通红的舌头。
  一般来说,如果迅速杀死头狼,狼群就会无主,可能会丧失战意,自行退去。
  这也是师父为何要他只对付头狼的原因。
  刚才岁魈率先出手挑衅,却未能把所有的狼都引到自己那边,很可能是头狼的影响,但天狼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师父的弩矢虽然精准,然而同时与这么多大家伙周旋,必会消耗相当大的体力。
  头狼也好,喽啰也好,交给自己解决就好了!
  这样想着,少年突然提速奔跑,右手剑猛然斩向悠然蹲坐的头狼。
  而他身后几只青狼见状也飞扑上来,头狼却只一昂首,牙齿轻飘飘咬住了剑身。
  天狼一愣。
  他的肩膀便被一头青狼的牙齿捅破。
  疼痛传来的瞬间,少年左手剑横刺出去,闪电般插进那只青狼嘴里,阻止了它上下颚的闭合,肩膀下缩,惊险地脱身出来。
  然后右手一抹,剑刃便在头狼口中颤动起来,狼的牙齿无法固定长剑,刃锋立刻染上血渍。
  少年从青狼口里抽出左手剑,斜劈下来,从另一头青狼眼前划过,它的双眼顿时开裂,啪地涌出几行血丝。
  它们的眼球外层似乎有保护膜,寻常的外伤并不会造成严重伤害,仍能看东西。
  天狼顿时觉得不好,三只青狼的包围圈已经形成,自己旁边却是最难对付的头狼。
  尽管嘴唇血流如注,头狼却死不松口。换成别的情况,天狼就撤剑了,可他如果只有一把剑,在这么多狼的包围圈里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眼睛受伤的青狼已经按捺不住性子,气势汹汹咬向他的脖颈,而少年往哪边退都不行。
  呜哇!
  情急之下,他跳上了头狼的脊背。
  头狼完全未想到他敢这么做,竟被他得逞,但随后就咆哮着扭身,对少年展开攻击,动作既敏捷又诡异。天狼在它张嘴时抽回了自己的剑,艰难格挡了两招,身后又是一只巨大的狼头,发着腥臭的牙齿埋头咬来。
  他背上发毛,只觉肯定来不及闪躲了,但那只青狼的双眼绽开细小的血孔,原来是两枚钉矢射入,将它的注意力引走。
  岁魈喘着气,不顾自己身后两头毫发无伤的狼,硬是跳下树靠近了这边。
  “你是傻子吗?”猎人吼道,“叫你只打头狼,你就傻啦吧唧奔头狼去,完全不顾后面?”
  天狼想辩解,但肩膀剧痛,又要集中精神应对头狼的攻势,一时间竟答不出话。
  “让开!”
  猎人又一声吼,少年趁着身后被钉矢伤眼的那一只狼没注意自己,从它脚下冲出包围圈。与此同时岁魈掏出怀中的酒瓶,哗啦一声,澄黄的烈酒将这几头堆在一块儿的狼浇了个透。
  “替我断后。”
  他拇指朝后指了一指,然后取出一根金属小弩,将油纸包着的一团物体置于弦上。
  弦机扣动,空中竟出现一团火焰,雨中亦不熄灭,就这样落在头狼背后,烈酒嘭地腾烧起来,顺势蔓延到其它几只狼的皮毛上,淅淅沥沥的雨水只让它燃烧更旺。
  噗!天狼的长剑卡在一只青狼脚心,这狼的外皮极韧,居然能不被穿透,而剑身一弹,少年剑路转上,往它脸上砍了三四下,除了砍破一点眼皮,仍不见受伤。
  岁魈身后的另一头青狼朝他扑来的时候,少年再一次把剑插进了它的嘴,然后迅速拔出。
  剑尖被染红了,狼的血性也被激发,天狼终于在它眼里看到了愤怒的情绪。这种狼冷静谨慎,但若没有头狼的指引,也就与普通野兽一样凭着性子来,相当容易被影响了。

  背后燃起的火焰引起了头狼的恐慌,它原地打了个滚——居然知道打滚灭火——火却越烧越旺。
  岁魈眯起眼,三枚连矢毫无阻碍射进它的左眼。那只动物惨嚎起来,牙齿咬得铿铿作响,不再顾虑脊背的恐惧,疯狂对猎人展开攻势。
  它本就瘦小,与同族相比更加轻盈,扑咬之间不仅动作诡异,速度也更快,而战斗经验丰富得令人惊异。它知道从何处进攻最让人防不胜防,还晓得保护自己的右眼,一击不中立刻朝其它方向乱跳乱蹦,用身体抵挡弩矢。那些小钉子射在皮毛上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它几次让猎人无法称心如意,竟咧开满是鲜血的大嘴笑了起来。
  而当它专注于和猎人的战斗时,另外三头狼被烈火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
  它们的皮肉被烧焦,不由得弓起巨大的身体,想减轻一些痛苦,但于事无补。皮肉内部的油脂令火势更旺,这些可怜的狼夹着尾巴窜来窜去,想帮助头狼,但又着实难受。
  头狼的进攻越来越绝望,既无法对岁魈造成有效伤害,自己的处境又和同伴一样,让火焰烧进了油脂里,痛得不住打颤。
  岁魈捉到机会,终于击穿头狼的右眼。
  几乎同一时刻,剩下几头狼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烈酒只有那么一点,皮毛下仅靠油脂又难以烧深,雨天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好运。
  猎人扯起酸痛的肌肉,将弩弓再一次对准远处的青狼。
  少年的双剑分别刺入青狼的双眼之中,插至深处,拔出的时候血丝里带着黄白的浆汁。

  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剩下的青狼消灭干净。
  当最后一只青狼双目被戳穿,倒在地上抽搐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少年吁了口气,这时候才觉得肩膀火辣辣地疼,但看到师父因体力透支而发青的面色,他又觉得那点伤口不算什么。
  自己过于托大了。
  他用没有受伤的肩膀靠在岁魈身上,让自己也成为对方的支撑,但岁魈收起弩,第一句话却是:
  “赶紧把它们都弄死,钉矢全要挖出来,不能浪费。”
  “……噢!”
  少年一手一剑,几出几进戳穿这些巨狼的脑袋,确信它们都爬不起来了,这才掀掉斗篷,以免伤口结疤将布黏住。
  伤口有些狰狞,血水到现在还未止住,沿着背沟蜿蜒流淌。岁魈看到,脸色顿时就沉了:
  “怎么搞的?”
  “我以为可以一个打它们四个!”
  “……”
  猎人恨铁不成钢道:“坐下。”
  “嘿嘿!”
  岁魈给他敷上草药,用麻布包扎了一下。麻布也是湿的,包在伤口会有些痛,但那也没办法。
  他们仍要留在那里把狼脑袋挖开,取出岁魈的小铁钉。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钉矢能捡回来一定要捡回来。
  极度韧性的狼皮虽然很有用,但天气潮潮的实在不好剥,皮子不晒干也没法拿走,只能将这些好材料放弃,可惜。
  得寻一个干净的洞穴住几天,等待雨过放晴,洪水退潮。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其间偶有大雨,泽洼中的水位居然还上涨了。
  天狼在晴日间隙跑到那边玩,发现斐伦江中一些巨大魔物也跟着溃破的河岸游过来。他一度担心到底能不能退潮,好在夏末雨季也持续不长了。
  当初秋到来,水位彻底退下后,空旷的林地多出许多水草和螺类,还有搁浅的大鱼。
  陆地动物都很高兴地跑去大快朵颐,有些动物变成了魔物,让猎人师徒为了通过那一片区域又费一些周折。
  其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下雨,但费伦江仍然有那么多水。江中时有个头巨大的魔物跃出,天狼只敢在江边钓鱼。这么大的河,掉下去就不知道爬不爬得上来了。

  他们走了两个月,才看到绵延不尽的瓦西里山脉。少年看得呆住,居然有这么高的山。
  而当他们攀上高原,往费勒盆地前进时,尼恩格兰也终于近在眼前了。


注:费伦青狼的设定见这里。酒精燃烧不会被水浇熄,油脂燃烧不会被水浇熄。没有空气就会熄。
其实精神还是有点差,明明是喜欢的战斗却没能写好。对不起青狼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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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你是个好人野外生存潜行易容C重武器S阿尔洛语匕首B二刀流格斗C鞭S

发表于 2015-4-11 13:04: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夜霾 于 2015-4-11 13:05 编辑

第九章里,最让人感觉到吸引力的莫名是小天狼摇摆着小短腿爬墙的情节,哈哈哈,不觉想象了下!太萌了。岁魈师父获得成就“飞檐走壁”内容:登上所有城市的城墙。
哇噢,这一章里,小天狼和师父的关于死亡的对话,似乎有点像我和锻造师曾经对话的感觉略像,岁魈师父的回答还是蛮温和的!
第十章,我喜欢小银貂!记录中,回头补猎了来做衣服!岁魈师父居然也有会失手被魔物迷昏了的时候??!也是。。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第十一章,8岁的小天狼,感觉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小战士了。岁魈师父是想用这个身份好好赚钱养成小天狼么!小天狼!快来我们二个痛快的打一架!
十四章里第一段的小天狼好可爱!我感觉看见他炸毛了!!打斗那里,我感觉看见了西表山猫型的小天狼!!!!!野性!啊啊,结果结局还是这样了啊。。。
十五章的小天狼,傻笑的好萌。被师父委以重任的感觉很开心吧。哈哈哈,听摇篮曲就睡着的小天狼果然还是小家伙啊。
十七章的能看出来小天狼对红须蟹的喜爱,用了好大一段表现了出来。。。章鱼!!!我喜欢!味道好赞!
十八章的岁魈师父真“狠心”啊,还把小天狼过肩摔了,哈哈,可怜的小天狼。
十九章已经成长为12岁的小天狼!感觉到透露出了点帅气!让电眼蛇帮忙烤兔子那里,能看出还是小孩子的脾气呢。
二十章天狼对青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喂喂),想不到小天狼居然不是想到了危险,还是想到了肉干不能被抢。。真是。。还想着一个打四只。。太强悍了。

小天狼太可怕了,。每一章都非常的精彩呢,文力爆表!!期待后面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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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特·艾格斯 + 1 当时我就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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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2 03:30: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5-4-12 17:55 编辑

山羊之城!

21

  天狼连蹦带跳,高兴地奔往城墙,斗篷在身后飞起。他仰起戴兜帽的脑袋,混在城门外来往的人群里,看到了青色的南门,又称蓝血门。
  “真的是大山羊!”
  城门上方有一只羊头,用青色的石雕刻成,那本是名为银眼的魔物,传说斩魔者伊德兰曾将它的身体砍为两截,并将上半身钉在南门,魔物流出的血把青灰色的城墙与城门染成了明亮的靛青,这就是“蓝血门”的由来。
  银眼身形巨大,头顶一对威风凛凛的羊角,后来形成尼恩格兰骑士团的标志。
  但在此刻的天狼眼中,魔物什么全不重要——南门顶上的雕塑既然生了长长的羊角,那就是大山羊无疑!
  “师父果然是对的!”
  这起源于一次争论。当他们爬上某座靠近尼恩格兰的山峰,发现圆形的城墙正好矗立对面山体之上,天狼不禁发出感叹:
  “好像青蛙的帽子啊!”
  这种想法对他来说理所当然,因为自从他第一次攀上高原,看到触目可及的广阔天空,远方连绵不绝的轮廓,高耸入云的雪顶,还有山雾掩映的渊谷中若隐若现的绿色起伏,他便觉得费勒盆地里好像有一只接一只的巨蛙从山体里探出脑袋,又呆愣愣忘记缩回去。
  他平生从未来过这么高的地方,也不知道丛林和湖泊可以只看到颜色,触目所见一片光滑。
  费勒盆地虽是低谷,但同样有地势波澜,那些绿油油、光滑平坦的凸起,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即使翻越一片片山岭后,他们逐渐靠近谷底,看到了如同科科拉平原一样毛茸茸的树顶,关于巨蛙的想象仍然执拗地存在他的脑海里。
  既然凸出的山体是巨蛙的脑袋,那么建在山坡之上的圆形城墙,自然就是巨蛙的帽子了!
  他向岁魈说了这个想法,而猎人嗤之以鼻:
  “不是巨蛙,是大山羊。”
  “什么?!”
  “你所看到的高地,全都是大山羊可以生活的地方,除了普通山羊还有不少山羊变成的魔物。所以与蛙类无关,它们是一个一个的山羊巢穴。至于尼恩格兰,那是羊圈,里面关了许许多多大山羊,看蓝色城门上挂的羊头就知道了。”
  “噢?!”
  天狼半信半疑,直至看到蓝血门上长角的雕塑,他完全相信了。
  “原来尼恩格兰是羊圈啊!”

  这座城市又名No.3,是人类建造的第三座城市,对天狼来说,也是他见到的第三座城市。
  从他有记忆以来,初次见到的是夏维朗。金黄麦尖与湛蓝天空下,夏维朗白色的城墙有如鸽子的翅膀,在幼年的他难以抵达之处飞翔。
  那时他对城市还有些向往。城市里新鲜的东西不少,师父会带回奇异的糕点,神圣节的点心撒着白色的椰子粉,似洞外轻软雪粒,味道却是甜的,让他以为城市中有不一样的雪。而城里的人有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眼睛,住在奇怪的疙瘩(房子)里,一切生活习性都令他惊叹不已。
  外形相似,所以在意。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把“和师父一起进城”作为目标,既有想更多了解师父的愿望,也有对城市好奇的缘故。
  可后来他认识了“红胡子”鲁特尼·森法,那并不是愉快的相遇。
  再后来,他终于和师父一起进城了,他在夏维朗的房顶奔跑,感受到城市中的怪异——生与死仿佛是颠倒的,鱼鳞般的瓦片让他害怕,黄昏下川流不息的人影好似无数亡灵。
  那是与森林完全不同的地方。
  好奇很快离他而去,在随后的经历中,这座城市带给他的无力感,那些恐惧、不甘和焦虑,令他厌恨那里。
  明明比森林差很多,但师父却执着与此。
  最后他们离开了白色城墙,沿清河跋涉,来到海岸边多雨的、灰白的晓光。
  他喜欢晓光的环境,可是不喜欢雷克托尔。
  师父是赏金猎人,要为赏金猎人协会工作——更准确说,由于师父的身份特殊,他只能为赏金猎人协会的头头工作。
  在夏维朗是门塞尔·莱迪,在晓光是雷克托尔·弗莱克西斯。
  当然天狼哪个都不喜欢,但比起门塞尔的矜持与故作清高,雷克托尔对师父莫名亲昵的态度却更叫当时只有六岁的幼童心烦。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他讨厌门塞尔,就像讨厌城市,而雷克托尔的举止如同侵犯领地,时不时便会令他生起杀心。
  他不喜欢别人对师父太过靠近。
  但岁魈告诉他,晓光分会长如此待人并不是没有原因,他的目的隐藏在话语之中,“表象”与“实际”往往是两种东西。
  语言不代表内心,人们说出的话不等于他们心中所想。
  这样的生活环境便是天然的陷阱,因为有欺骗,所以有真相,人们对真相的寻求,使得他们可以被诱入别人期待的路途。
  控制与被控制,这就是城市的狩猎。
  天狼并不了解他的话,他只懂得挥剑,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剑成为自己的力量,他的力量只能在其中寻求,若是不能直接用剑,他还有什么用处呢?
  听我的话就行了。岁魈这样告诉他。让你何时动手,你便何时动手,不失手就行了。
  只要师父不放弃他,他还是会有用的。
  他们在晓光待了六年,他看见很多人,悄悄地观察他们,他不知不觉又知晓了一些东西,看到人与人之间用生命织造的线,看到那些线形成的包裹城市的大网。
  喜、怒、哀、乐,皆在其中。
  人是复杂的,而他和人们不一样。他像森林里的动物,所思所想都简单得很。
  要和师父一起。
  师父想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他是师父的力量,是师父的武器。
  他的剑可斩往弩矢不及之处。
  于是他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强劲。他不再拖后腿,能和师父同进退。
  再后来,红须蟹也和他们告别了。
  他们沿费伦江而上,穿过科科拉平原的腹地,攀上瓦西里高原和麦斯瑞维斯高原中间的山脉,搜索了整个费勒盆地,终于来到尼恩格兰城墙下。
  这是他记忆中的第三座城市,也是他出生的城市。

  “你当然不是在森林里出生的,”岁魈这样说过,“你和我一样是尼恩格兰人,在尼恩格兰出生,不过你是我捡来的。”
  “咦?!捡来的?!”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干嘛要去捡你这个小不点。”
  “捡、捡到我……!”
  天狼心中一阵阵激动,他印象里“捡东西”只有那么几种:捡柴禾、捡果子、捡尸体,还有从陷阱里捡猎物……捡来不是烧了,就是吃了,要不就剥皮,或者宰了吃了。
  师父捡到他,居然把他养大了!
  不可思议!
  他想象起师父捡他的情形。那时他还是个小婴儿,就和鸟窝里刚出壳的雏鸟一样,容易饿,容易死,又要看护,又要喂食……是,是像鸟一样喂的吗?
  把嚼烂的食物过渡到他嘴里,好使他能够消化吗?
  他莫名地高兴了起来,拉着师父问:“那我吃什么,师父?”
  “什么都不吃。”岁魈皱着眉头,“我那时以为你要饿死了。”
  “咦?!”
  什么,怎么可能不吃?
  他又一次羞愧了,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愚蠢哦?
  “最后问了熟人,才晓得应该给你喂羊奶。”
  “啥?”
  熟人是什么?天狼心中警铃大响,羊奶又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牙齿。”岁魈说,“没有牙齿,只能喝羊奶。”
  “……”
  为什么喔?天狼不服气地想,就算没有牙齿,我也可以吃很多东西!
  “怎么这个表情?”岁魈拍拍他的脸,“人小时候都没有牙齿,很正常。”
  “师父也没有吗?”
  “应该……是没有的。”朝灵男人抚住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没有人给我说过,可能他们忘记说了。”
  “他们?”
  “我曾经有父母,”他淡淡一笑,“我在城里出生,就和你看到的其他朝灵人一样。”
  “咦?!”
  天狼感到了震惊。
  “因为是两个人,所以他们照顾我,大概比我照顾你要容易些……谁知道呢,我又不可能回到以前看他们的做法。”
  “那……那个……师父……”少年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结结巴巴问道,“师父的……师父的……父母是……那个……”
  “嗯?”
  “是乐师吗?”
  他也是灵光一现,才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故事。虽然岁魈的故事里一向没有名字,可那个人,只可能是师父的爸爸,师父才知道得那么清楚。
  天狼大睁着眼睛,嘴唇紧张地抿起来,一眨不眨盯着岁魈。后者有些好笑地瞧着他:
  “是啊,你猜对了。”
  “……”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泛起些微失落,而他面前的男人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很久以前的事了,谁会记得那么清楚?故事只能当故事听。”
  “哦!”
  “我再给你说个故事吧。”岁魈说,“关于我捡到你的故事。”

  他在尼恩格兰出生,照理说也是有父母的。
  天狼觉得有些怪怪的,自己也是在城里出生的吗?他明明觉得城里的都不是同类,那自己呢?
  在城中出生的自己,和不在城中生活的自己。
  还有师父,师父也在城里出生,但和他一样,现在也不住在城里了。
  就算师父比他更喜欢城市,也仍然是他的同类。
  天狼从记事的时候就跟在岁魈身边,对他来说不可能有别的同伴。
  那么或许这些都不重要,并不是在城里出生的人就一定怎么样,师父是独一无二的,无论在哪里出生,师父就是师父。
  但他仍然会在意岁魈的事。岁魈曾经有父母,那是他出生以前的事。岁魈曾和父母一起住在尼恩格兰,他见过城里的小孩,那些和父母生活在一块的小孩,言行举止和自己很不一样,他曾把那作为“不是同族”的证据,可是岁魈呢?
  师父小时候会像他们一样吗?
  他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虽然和师父比起来非常软弱……用不好陷阱,打不死巨齿狼,可城市中的小孩比他还软,别说打猎了,逃跑都不会吧?自己好歹还是能在红区跑起来的。
  他们什么都做不好,而且压根不觉得应该做好,因为凡事有大人照看。
  天狼又同情起了那些大人来——事实上,那些大人也一样——别说打猎了,逃跑都不会吧?
  正因为有软弱的大人,才会教出软弱的小孩啊。
  师父的爸爸妈妈也不会……
  他莫名地替小时候的岁魈忧心起来,但想到现在的师父,又知道不用担心。
  师父的爸爸妈妈要去远京,那也得走红区,说不定师父会的他们其实都会,所以才能生出师父那样的小孩……不对不对,师父的师父明明是格尼瑞安·怀特,是那个讨厌的人。
  这样说来……
  虽然是重要的老师,教给师父在红区生存的技能,但格尼瑞安·怀特就和许多城里的人一样讨厌,师父却没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教什么其实也不重要吧?
  师父的爸爸和妈妈即使根本不会打猎,也一样可以生出很厉害的师父。
  而他们肯定不会是讨厌的人。
  少年心里酸溜溜的,既羡慕他们可以和小时候的岁魈生活在一起,又必须把他们想成很好的人,是自己不应该讨厌的人。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不能用森林的经验来判断了……母鸟父鸟和小鸟做一样的事,母鹿父鹿和小鹿做一样的事,母“人类”父“人类”和小“人类”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不能把他们想坏,否则就像对师父做了坏事一样。
  真是麻烦啊。
  他对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岁魈也不知情,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我是为师父而生的,才不管别人呢!
  他有时候希望师父是生他的人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真正只属于岁魈,没有别的人隔在中间了。
  不过天狼也知道雄性不能生小孩。

  他仰头看着尼恩格兰的城门,心中的感觉十分奇怪。
  既不像夏维朗,由于幼年无力的记忆而对其心生恶感,也不像晓光,总在“不喜欢”“师父非要去”“那我也去”“可我不喜欢”之间挣扎。
  他对尼恩格兰,纯粹是好奇又期盼的。
  这种好奇不同于对夏维朗的好奇,单只是“人的城市”,对他早已没有新鲜感了;而这种期盼,与其说对城市本身,倒不如说对“即将感受之事”,对于将要发生不一样的事情的一种预感。
  这里是师父长大的地方,捡到自己的地方,自己错过的师父全部都在尼恩格兰!
  他觉得这儿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但那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的心情——
  他充满战意。
  肯定能在这里多了解师父一点!
  至于他自己,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师父说“你也是尼恩格兰人”。
  如果他在这里出生,对这座城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吗?
  抱着这些期望,他和岁魈再次躲进一辆货车里。
  尼恩格兰城外的运货马车特别多,据说是因为这儿有很多商人的缘故。

  马车吭哧吭哧穿过城门,巨大的羊角就这样被抛在后头了。从篷帐的缝隙里,天狼看到外面是一条笔直宽广的大道。
  他闻到不一样的气味,每座城市都有不同的气味。夏维朗是一股淡淡的甜香,晓光则是海水的潮气,而在尼恩格兰,虽然隔着一层篷帐,但从缝隙里吹来的风已经带着湿凉湿凉的石头味,山上经常能闻到这种味道。只是少了泥土和青草,多了许多人,那些气味带着莫名的厚重,沉甸甸浮在大道上。
  这时他看到街边的房屋,青灰色的轮廓,和青灰色的道路一样,带着某种雨后的润湿感。
  尼恩格兰大部分城墙也是青灰色,进到城内就看不见了,因为南菲尼克斯大道两旁又耸起山坡,挡住了人的视线。
  马车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途经一大片绿地,走在一条窄了一半,但仍然算宽的道路上。
  两旁有不少车马往来,他们也不好擅自离开,只能跟着马车颠了好长一段,拐个弯又颠好长一段,路过熙熙攘攘的新空港大门外。
  人真多!比城外还多!
  “准备跳车。”岁魈用口型示意。
  咦?
  原来空港离贸易区也很近了,仓库和堆积货物的窄巷多了起来,经常前头一堆人,后面一堆货。
  师徒二人趁马车走到无人的角落,掀开篷帐轻轻松松跳下车,未引起一点动静。
  天狼伸了个懒腰:“累死我啦!”
  岁魈敲上他的头:“又没叫你跟着马车跑,累什么?”
  “里面太闷啦,还要缩成一团,腰酸背痛!”
  “……”
  猎人不理他,拉好兜帽戴上面具,径自潜进阴影里。少年连忙跟上:“师父等等我!”
  他们从运货的工人旁边走过,从谈笑的行人旁边走过,从推车卖羊肉串的小贩旁边走过。他们在阴影看到了其他的人,在巷角、街边、人群中间,都隐藏着与别不同的眼睛。
  这里是尼恩格兰,赏金猎人协会的总部所在地。


注:总是一写完就忘记想说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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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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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力①⑤⑨的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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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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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红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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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点
37 TP
存在感
306 BP

二刀流理魔法A潜行偷窃B口技陷阱B腹语杂耍读唇术格斗C开锁B剑A烹饪S弦乐器C饕餮催眠术野外生存

发表于 2015-4-12 19:4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就几天没注意坛子……!小狼你效率有点高的吓人?!【惊恐】
容我我慢慢看来【有看过前置的阅读量小了一些……

点评

嗯嗯!情节比较散!慢慢看!XD  发表于 2015-4-13 05:57
本农家乐VIP可享受每年一次天然橘子园任意吃活动,欢迎您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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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金猎人学徒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战斗力⑤⑨⑨的贤者

支援
岁魈
所在地
野外红区
携带金
10122 GP
活跃度
7 AP
技能点
4 SP
剧情点
1007 TP
存在感
1766 BP

二刀流野外生存潜行生物学C剑S

 楼主| 发表于 2015-4-13 05:52: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8-10-1 09:52 编辑

困困困困……不睡觉不行了……

22

  比尔·布莱克从地下赌场里出来,兜里满当当装着一袋银币。他心情很好,今天的运气简直棒极了!这一定是女神的眷顾。出于某种不知名的理由,比尔·布莱克,在这一天成了女神的宠儿。
  于是他大赚一笔后,用“老爷等自己送货”这种借口离开了地下赌场,免得风头太盛遭人报复。
  比尔·布莱克给一位大商人当私人车夫,他不过是四个车夫之一,因为那位老爷有四所宅邸,各自驻扎一个车夫。假如商人不来他驻扎的地方过夜,那么他就处于闲置状态,平日里听管家吩咐,帮夫人们采办大件日用物品,或者去商行帮忙托运。
  他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十二年,商人一家都对他信任有加。比尔·布莱克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最艰难的头一年熬过去,他过得越来越好,已经不需要倚赖另一个身份。尽管正是那些人给了他现在的工作,但他们也很久没来打扰他了。
  这个三十五岁的高瘦男子高兴地哼着歌,胳膊一耸一耸走在路上,寻思着晚上去找哪家姑娘。
  然后一抬眼,看到前面巷口有个穿斗篷的人。
  那人见到他,便朝他走来。比尔·布莱克心里“咯噔”一响,几乎下意识想返身逃走,可他没有。他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直至对方走到身旁。
  那人长得很高,兜帽遮着大半张脸,露出形状完美的嘴唇。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神啊,这一定是玩笑。

  他看到对方从斗篷中掏出一个银质小徽章晃了一晃,毫不意外的发展。比尔·布莱克面有苦涩,却只能点头,随他走进那条巷口。
  “没想到你们还会找我,”车夫说,“这么多年了,我对协会一点用也没有,还以为已经被放过了,哈哈。”
  “世事难料啊,”走在前面的人说,“若是别的事情,可能确实不会找你。”
  那是一个澄澈的青年嗓音,比尔·布莱克纠起眉头,依稀觉得有些耳熟……但以斗篷遮蔽的高大背影十分陌生,他不记得曾与此人打过交道。然而话又说回来,他既不是协会骨干,又被放置这么多年,认不出眼前的人有什么好惊讶呢?
  “啊……”比尔清了清嗓子,打算主动询问对方的意图,顺道探听一下上头的打算,以估摸这桩事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我很好奇那是什么,兄弟……如你所见,我当了十二年马夫,这十二年一门心思干粗活,好久没动脑子。所以拜托你提点一二,否则我真要糊涂下去了。克里根老爷子还活着吗?是他叫你来找我的吗?”
  “克里根·麦恩波,”那人说,“仍然坐在他的椅子上,健健康康的,就跟以前一样……我想……?”
  “什么意思?”他句末的一个转音让比尔愣了好久,“你到底——”
  “我只能给出我的猜测,比尔,因为他比以前更谨慎了,而我离开尼恩格兰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一时不知要如何去寻找我们亲爱的会长。”
  车夫顿觉不对,猛地止住脚步,披斗篷的人也随之回身,缓缓掀开了兜帽:
  “好久不见,比尔。”
  “……你……你是……”
  比尔·布莱克目瞪口呆。
  这个高大的朝灵男子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任何角落,但他忘不了那双眼睛——比刀刃还要锐利的黑眸——以及微挑的薄唇。
  这在他脑中唤出一个影子,一个纤细的少年。
  那少年抬起头来,面容与眼前的男子重合。
  “不,不可能……你应该已经死了!”
  “我早就死了。”男人嘲讽地笑起来,“却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时候。更早以前我就死了。我从山林里来,其名为山中之鬼。只有少数人知道我的名字,见过我的脸,你正是其中之一。”
  “不,我——”
  比尔·布莱克站立不稳,挣扎着退后几步,刚想转身逃跑,黑暗中却伸出一把利剑,抵在他的腰前。
  “小心,比尔。”岁魈轻声道,“再动一下,你的身体将会串在那把剑里……相信我,它轻而易举。”
  车夫僵直了身躯,一动也不敢动:“你……你要做啥?”
  “我想请你去传个信。”朝灵人说,“传给克里根·麦恩波,就跟你以前做的一样。告诉他,‘狩猎者’回来了。”
  “什、什么……可……”
  “我知道你有办法,比尔。你与他的关系不一般,否则他不会选你做我的联络人,更不会将你雪藏了。”
  比尔·布莱克回过神:“等等!你想清楚,小鬼!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难道你忘了当初逃离的原因?你已经被他放弃了!”
  朝灵人冷冷地瞧他。
  他怜悯地摇了摇头:“克里根不会回心转意的。凡是他丢过的东西,别指望他还会捡起来用……唉,你既然吃过一次亏……”
  “谢谢你的忠告,”岁魈说,“我铭记于心。而你只管给他传信便是。我有足够的耐心,你可别让我失望。”
  说完这句话,男人戴上兜帽,消失在阴影中。
  比尔·布莱克呆立片刻,沉重地叹气,重新将两手放进裤袋里。他耸着肩膀,头压得更低了,颓丧地离开小巷。

  “不跟上他吗,师父?”
  “没有那个必要,克里根会叫他来找我们。”
  “噢。”
  天狼盯着巷口消失的人影,好一会儿才问:
  “克里根·麦恩波是尼恩格兰的分会长吗?”
  “是总会长。”岁魈答道,“全大陆赏金猎人协会的总部就建在尼恩格兰,以克里根·麦恩波为首……可以把他想成老大。”
  “噢!是雷克托尔的老大啊!”
  “雷克托尔和他相比,真正是个毛没长齐的小不点……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这话就是了。”
  “为什么!”
  “雷克托尔比我大一岁。”
  “噢!”天狼眨了眨眼睛,又不高兴地鼓起腮帮,“雷克托尔不是小不点!师父不要这样叫他!”
  “……”
  岁魈无奈:“这有什么好争的?”
  “不要他跟我一样!”
  “依你吧。”
  岁魈转头往回走,天狼又跟上:“师父!”
  “嗯?”
  “那,那会长有多大?他几岁啦?”
  “……上次见他,他已是胡子花白的老头,现在该全白了吧?”
  “哇!老头!”
  “是啊,年纪不小。”
  “他对师父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叔说丢了捡什么的?”
  “……”岁魈顿了顿,“没什么,我不听他的话,所以他决定不要我。”
  “什么?!”天狼气道,“他竟敢不要师父!不对,他凭什么要师父?还敢丢?我杀了他!”
  岁魈摸了摸他的头:“谁让他是个老头?”
  “……老头……老头又怎么样……?”天狼仍然气鼓鼓的,但音调不自觉滑了下去。
  一个有胡子的老头,他自己也知道吸引力有多可怕。可能因为有胡子吧?就跟大山羊一样,特别容易有好感。
  碰到长白胡子的乞丐,天狼还会把肉干放到他们碗里……没办法呀!只要长了胡子,就不能不管。
  师父那时候也跟自己差不多吧!可恶的老头!
  “总而言之,”岁魈说,“只要他还是会长,我们就得去见见他。”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天狼不依不饶,“他怎么骗师父的?后来嫌师父不听话又是怎么回事?”
  岁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找到他的时候,还不到十岁。”
  “师父那时还是小孩呢!”
  “我当时想得很简单……我替他杀人,他给我生存必需品。那时我并不是‘阿尔洛人狩猎者’,我没有那样的概念。是他得知我的经历之后,将那些事教导给我。”
  “什么?!”
  “我可以替协会做事,我能杀死任何人,然而他告诉我那还不够……城市狩猎的目标不仅是人命,我们要去分辨附加其上的价值。老实说,我之所以提出杀人,只是因为杀人简单,他看穿了我偷懒的想法,然后教我更进一步。”
  “……太狡猾啦!”
  “没错,”岁魈笑道,“这样一来,在当时的我眼里,他就成了唯一一个长辈。不仅善言相待,直陈对我的欣赏,又教导我,用力栽培我,我有什么理由不期望这样的合作能够长久呢?”
  “哼!不可能长久啦!”
  “是的,无论他对我多好,我也不肯回归城市变成他的财产,无法让他放心。更何况我不听他的指示,在完成委托的时候任意行事,杀了他的手下。所以合作关系就结束了,很正常。”
  天狼这才觉得舒坦了一点。
  “师父也不要他,不是只有他不要师父。”
  “确实。”
  “那我们现在又要找他当上家吗?”少年皱眉道,“他肯答应吗?”
  “我不知道。”猎人说,“但他肯定会来见我。”
  “为什么?”
  “若他连这点胆识也没有,也不至于坐上会长的位置。”
  “唔?”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是他需要我们吗?”
  岁魈瞥了他一眼,天狼又说:“他没有把师父培养好,会不会去培养别人呢?如果别人听他的话,那就不需要我们了呀。”
  “……”
  “而且,他为什么来见我们?不怕被我们杀掉吗?雷克托尔就躲起来了,他总不会比雷克托尔还笨吧?”
  岁魈垂下眼:“谁知道呢。”
  “咦?”
  “或许是我未能放下,觉得过了那么久,理应做个了结。我既然活着,他必须出面‘了结’我,无论意图为何……但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师父在说什么啊?”
  “我忘了还有一种可能。”
  猎人若有所思地将手指按在唇上:“万一,我是说万一,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我们就得做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来得还快。
  当天夜里,他们在赏金猎人协会附近转了一圈,没有收获,于是回到临时的栖住地——无人居住的一栋空房子。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天狼觉得不对,他闻到了其他人的气味。
  少年飞快退到门外,与此同时一柄长剑穿过门缝嗖地刺来,正好是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天狼拔剑去挑,只听“铿当”一声震耳的脆响,那剑颤了几颤,竟然从门缝里滑了下去,想来是腕力太大,让对方武器脱手。
  这场面太滑稽,他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
  岁魈也困惑地皱眉,却听门后的人说:“你进来。”
  “我为什么要进去?”天狼不屑。
  “不敢进来,就是怕我!”
  那声音脆脆的,似乎也是个小孩。但天狼不服气道:
  “你说怕就怕了?谁管你!”
  “咦,”小孩收走长剑,忽然讶道,“你是谁?你和爷爷说的不一样!”
  “我吗?我就是我!你要找谁?你该不会是走错了吧?”
  “‘阿尔洛人狩猎者’就是我的目标。”
  “哦,那你没找错……”天狼懒洋洋道,“我就是。”
  “你骗人!”小孩说,“爷爷都告诉我了,十年前他和我一样大,现在怎么也不会是你这样的!”
  “看来是找我。”岁魈说,“徒弟,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她玩的什么花样。”
  “听师父的!”
  天狼把剑扛在肩上,满不在乎与岁魈一同进到屋中。
  屋中既没有陷阱,也没有药粉,只有一个年幼的朝灵少女,规规矩矩跪坐在屋子中间,长剑放在身前地板上。
  她瞧来不过十一二岁,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络细细的马尾,脸蛋圆圆的,似一轮满月。
  见二人进屋,她抬眼道:“把门关上。”
  岁魈从善如流关了门。
  “我是吉末。”她说,“刚才让你们击落我的剑,这样你们才会进来。但请明白,如果真要动手,你们未必是我的对手。”
  天狼心道,事后说大话,谁不会喔?
  但岁魈已经轻轻欠身一礼:“晚上好,吉末小姐。”
  “嗯!”少女抬头打量他,“把兜帽拿下来。”
  猎人的声音不禁带上笑意:“你在命令我吗?”
  “我要和你说话。”少女说,“我习惯看着人的脸说话,不然谁知道你有没有听。”
  “我想,无论听或不听,你该说的都非讲不可。”
  “呃——!”
  “不过既然吉末小姐有这个习惯,顺从你的心愿也无妨。”狩猎者用带笑的声音回答,伸手把兜帽推到脑后。
  吉末眼睛一亮,绽开了笑容:“好看!”
  天狼一步跨到二人之间,手按剑柄不高兴道:“你这家伙,到底来干什么的?”
  少女瞟他一眼:“我是吉末,尼恩格兰很多人都听过我的名字,我若去谁的家里,那个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她的手指却搁在膝盖,并未去碰地板上的剑:“所以知道我来找你们的人,多半也以为你们肯定要死,但我是来找你们说话的,这是爷爷的意思。”

  “哼,”天狼说,“谁听过你的名字啊!反正我不知道!你的爷爷就是协会里那个老头子吧?”
  “是克里根·麦恩波,赏金猎人协会的会长。”
  吉末淡淡回答,又仰头望向岁魈:“他也是你的爷爷。”
  天狼又要说话,被岁魈按住嘴巴扯了过来:
  “我与你不同,吉末小姐。克里根没有养育我,他既不是我的主人,也不是我的老师。甚至他也不是我的上司,我与他只是合作关系,而且很早就结束了。”
  “咦?”
  吉末意外地瞧着岁魈,年长的猎人也低头望向这名少女,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
  “他确实教导过我一些道理,这使我把他尊为前辈,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为什么呢?”吉末不解,“为什么不认爷爷做师父呢?”
  “没有师徒之实。”
  “那,”少女垂下头,“那你不肯回来?”
  “若他有此意愿,我可以考虑重新合作,毕竟我已经回到了尼恩格兰,但我并不会像你一样受他的驱使。”
  “驱使?”吉末骄傲地说,“我心甘情愿帮助爷爷,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岁魈摇了摇头:“你来找我,就是想说服我做他的私卫?让我放弃自由,登记成他的财产?”
  “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那就没办法了。”吉末道,“你必须离开尼恩格兰。”
  “嗯?”岁魈皱起眉头,“原因?”
  “爷爷知道你的事,你在夏维朗和晓光给我们的分会干活,自称‘阿尔洛人狩猎者’,因为你专杀阿尔洛人。”
  “所以?”
  “晓光通缉你。”吉末说,“尼恩格兰不能收留你。”
  岁魈愣了一愣:“就为这个?”
  少女低下头:“你不肯听爷爷的话,又任性妄为……现在的协会可经不起折腾啦。”
  猎人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现在的’协会?”
  “爷爷很快就会卸职了。”吉末说,“接替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时茵的分会长最近老在活动,看来是盯上我们了。”
  “可我们不能选择他,”少女一字一句道,“我们不能与恶魔合作。”

  深夜,云开星散,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师父是怎么想的?”天狼坐在台阶上,“师父相信她吗?”
  岁魈掏出酒瓶,往喉咙里灌了一些酒,抹嘴回答:“信。”
  “为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猎人说,“我们在尼恩格兰确实待不下去。”
  “师父说的最坏打算呢?”少年不甘心问,“克里根容不下我们,我们可以杀了他。”
  “但姑娘放下了剑啊。”岁魈叹道,“她放下了剑,并且句句在理。”
  “那又怎么样?”
  “尼恩格兰不需要我们。就像你猜的那样,克里根另外培养了吉末,我们对他已经是多余的。”
  “那家伙又能怎么样?虚张声势罢了!根本不会用剑嘛!”
  “她确实不谙剑法,可有谁说过她必须用剑吗?”
  “……什么?”
  “如果你只注意地上的剑,那就非常需要小心了。屋中一片漆黑,连我一时也无法分辨是否有陷阱存在,何况她的手一直没有抬起来,你又哪里知道她的武器是什么?”
  “……”
  “克里根既然用她代替我,那么你对她也需像对我一样小心。”
  “哼!她才不如师父!”少年用力摇头。
  “呵,继续留在这里,对我们毫无助益。”猎人说,“或许以后我们还会回来,可现在他说得对,我们离开是最好的。”
  “……哦。”
  “到时茵去,那里才是需要我们的地方。不能不说克里根这一招很高明,既杜绝了我们给他惹麻烦的可能,又不至于浪费我们的用处。”
  “连艘飞艇也不送!”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岁魈缓缓道,“时茵有‘恶魔’潜伏,连总部都有其耳目。那么他不能给我们飞艇,否则他的意图就会提前暴露。”
  “师父现在还在帮他说话!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听他的话啊,师父!”
  “我说事实罢了,”猎人微微一笑,“我只接受他这部分建议,至于其它的,我可没有答应他什么……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好好玩玩,你还没见到城中的大山羊吧?”


注:尼恩格兰到时茵的剧情还没更新到我们的人设经历里,不过是很早就与286商定的剧情。所以就简单提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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