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法泽雷尔 于 2012-12-22 20:42 编辑
IV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捣蛋鬼?” 去尼恩格兰的路途上,从马车的粗麻布顶棚的缝隙外,能看见山峦和树林都被银色所覆盖,阳光已经升起来了,透过麻布照进车内。弗尔斯凝视了法泽雷一会儿,后者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后突然暴躁地挠起了自己的银发,“啊啊,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说那些可恶的司祭。怎么说我好歹也是神使的儿子嘛阿阿。” “正因为如此父亲大人才会更困扰。”洛克斯淡淡地补充道。
当他们快要出发前往尼恩格兰前,神使大人那个银发的儿子还是被认了出来,当然还有他那个优秀的金发儿子。因此弗尔斯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离银发的那个远一点。”“金发的那个比较可靠。”法泽雷尔对此做出了激烈地抗议,少年认为自己连日来的表现已经超乎了大家的预期——没有打架,没有奇怪的带插图的书籍在男孩子之间流传,也没有一个女孩子向神使大人告状——他安安分分地帮助弗尔斯把要送到尼恩格兰的物资都搬上了那些马车。
“既然如此。”福音省的司祭拿出了一封信,“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在尼恩格兰修习,也听说你的父亲很信任那位主教,可以的话想请你把这封邀请信送到。我知道索沃尔大人每年都会准时来到圣域度过神圣节,这封信函也一如往年地向他发出邀请,以及今年神圣节的细节安排都罗列其上。”因此被委任了如此“重任”的少年怀里揣着信,在取得了父亲的许可之后,和车队一起出发前去尼恩格兰了。 神圣节临近了,天气却尚属晴好,几天之内只下了几场雪,之后阳光就会从阴霾的云层中出现,照耀披着银霜的大地。 法泽雷尔当然知道索沃尔住在哪里,而且恐怕去年夏天他给自己的导师以及尼恩格兰的诸位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从那位尼恩格兰的红发大主教取得了父亲的认可之后,我哥哥就一直在他面前努力保持着……当个好孩子。”洛克斯坐在一堆土豆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棉质长袍,外面的罩袍上则刺着暗色的教会徽章,脚蹬一双褐色的鹿皮靴子,看起来就和所有普通的福音省修习教士一样。法泽雷尔的装束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执意要带上自己的剑。 “如果有野兽怎么办。”银发少年一边将皮束带扣紧在腰上,一边如此说道。全然不顾他们有大队的人马和不少法祭保护。“那好,如果要出鞘的时候,你得征得你弟弟的同意,听见没。”康斯坦斯深知自己儿子们的秉性。“尼恩格兰可不是圣域,如果你伤害到别人我就会有个少年犯儿子了。”他故意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补充,“你在那里的表现我会之后询问过来过神圣节的索沃尔,在此之间你的管束也都拜托给那位主教。” “我知道。”年幼的法泽雷尔做出了让步。一边套上了和自己的兄弟那件一摸一样的福音省罩衫——康斯坦斯认为既然是前去尼恩格兰,自己的儿子们没有必要再每人配一匹小马,穿着高级丝绸的衣服招摇过市,他们只是去帮忙福音省分发物资给穷人,因此借来两套朴素的福音省见习生的衣物给儿子们套上。
“所以没有打架,也没有弄哭女孩子。”洛克斯现在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己的兄弟,“不然你会给福音省和圣域丢脸,哥哥。” “你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父亲了。”法泽雷伸了个懒腰,在板条箱之间活动了一下筋骨,“见完索沃尔大人我们就去逛逛如何,我听说神圣节期间尼恩格兰的大街上有许多新鲜玩意儿。”他用热切地眼光看着自己的兄弟和弗尔斯。“我还有几个铜子,我们可以去城里的酒馆……”他注意到自己的兄弟的表情,立刻改口道“……要几杯牛奶。”
当孩子们找到尼恩格兰的索沃尔主教的时候,后者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份卷宗。 “瞧瞧是谁来了。”红发的年轻主教看到信使的时候,露出一副颇感意外的表情。“神使大人如今放心你一个人出门了吗,还是说你现在的志愿是当一名福音省的司祭,而不再是我们宗正省的法祭了?” “我的父亲让我的兄弟和我的星士朋友一起来的。大人。”银发男孩行了礼,动作有些生疏——本来在圣域他需要行礼的对象就有些稀缺,眼下这位红发主教算是其中一位。“我带来了邀请函,邀请您今年神圣节也一如往常地来圣域度过。” “一向如此。”索沃尔主教从自己年轻的学生手中拿过那封还带着体温的信,“你好像长高了。” “是吗。”男孩的眼光热切了起来,“我就说过我会长得比金色风暴大人还要高。” “在此之前我想你还会有些工作要做好。”主教看着自己的学生微笑起来,“我想康斯坦斯阁下让你们都换上福音省的服装除了不想招惹一些没必要的麻烦之外,还希望你们在神圣节期间帮助一下那些穷人们。我虽然不便插手你们的工作,但是我想一个导师邀请自己的学生和自己住几天应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 “您是说我们可以过来和您一起住几天吗,在这几天?”法泽雷尔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这位主教在夏天的时候把自己的佩剑送给了他,还教他如何骑马,他的书房里还有不少写着精彩的战斗过程的书籍和卷宗,虽然他发起火来比自己的父亲都要可怕,但是那多半是法泽雷尔自作自受的时候,其他时间这位主教更多地只是露出鼓励的神色。可以远离那些无聊的福音省的司祭们让男孩感到惬意。 “十分乐意,大人,我会去告诉洛克斯和弗尔斯的。”法泽雷尔点点头。
在下榻的地方决定了之后,孩子们还有些自由活动的时间,于是在法泽雷尔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决定去尼恩格兰的街上走走。 被称作“圣域的门板”的这座城市的建筑和圣域的建筑有些相像,白色灰色深浅不一的石头穹顶错落地排列在冬日青灰色的天空之下。到处能看到飘在空中的尖尾旗,以及挂在古老石阶上方的彩色旗帜。商人们趁着年末的神圣节打算大赚一笔,拥有优秀敏感的商业神经的那些已经迫不及待地装饰起了自己的店铺,很快贸易城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特别大的大染料市场,各色店铺都用鲜艳的颜色和布蓬撑起门面,尽量把自己家的货品摆在外面倾轧着邻居家的地盘。侍童们在街上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去领在裁缝和铁匠铺那里早就预定下的节日期间主人们的衣服和典礼盔甲。儿童们则在各色人群里奔跑打闹,当然这里也少不了不少前来凑热闹的街头艺人,变戏法的和表演幽默剧的侏儒们,木偶剧前则围绕着不少大人和孩子,当然还少不了扒手们和妓女们。 “母火龙——本店提供的特酿辣啤酒,绝对比你尝过的任何姑娘都辣。”法泽雷尔一字字地读出一家生意特别火爆的酒馆门口写着的招牌。事实上,在圣域能喝到酒的日子很少,更不要提只有十一岁的孩子了。法泽雷尔初尝甘露是在圣域的地下酒窖里——那里有只有节庆才会摆在桌上的仪式用的酒,“佳酿能够增添魅力。”他记得他读到过的某本骑士故事里有这么一段话,“酒类如同人生浓缩,甘苦在舌尖上自有分辨。”之后的结局就是法泽雷尔又包下了家里整整一年份的盘子的清洗工作。 “可是老爹现在不在这里。”银发少年快乐地看了看他的兄弟和朋友“而且等我们晚上回到索沃尔大人那里,这点酒气早就散尽了不是吗。”洛克斯严肃地皱着眉头,弗尔斯则显然对人山人海的情形不太习惯。 “好吧好吧。”法泽雷尔停顿了一下,“到那边的小巷子去一下。” “你要做什么?”洛克斯警惕起来。 “这样就不会被发现我是福音省还是哪里的人啦。”法泽雷尔在小巷子里把罩袍脱了下来,然后反着穿上了身子,刺有淡淡的圣徽的一面被他穿在了里面。“现在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买几杯带出来。”说完银发少年就挤入了酒馆的人群,一边嚷着“对不起!这是谁掉的金币!”一边像一只貂似地流畅地躲过踩过来的鞋子,还有中年人的大肚子,以及酒馆女招待的大胸部。 “法泽雷尔…………看起来……”弗尔斯斟酌着用词。 “他简直是天生擅长某些事。”洛克斯替他的朋友补充道。
啤酒的味道很特殊,应该说那简直是掺了一半的辣椒水,混合了爽口和辛辣的口感。洛克斯和弗尔斯得到了一杯,法泽雷尔则替自己要了一整杯。“想开点我的兄弟,这是神圣节。明天我们就要去街头散发给穷人的衣服了,那时候可没有什么辣啤酒了。”法泽雷喝光了自己杯子里最后一点辣啤酒。“真棒我得说。虽然我没有尝过什么姑娘。”看到洛克斯的眼神后他立刻停止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在一片空地上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那里正在演出木偶戏。时不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 “是斩魔者伊德兰!”就算隔着很远,他们也能看到涂着华丽盔甲花纹的木头雕刻的伊德兰团长一枪刺中了那只银眼魔物,蓝色的木屑纷飞出来,模拟魔物的血液飞溅的样子,维妙维梢。人群发出赞叹的声音,有不少人慷慨解囊地将铜币投掷到表演者面前——那是一个红发少女,操控着斩魔者的少女从帷幕之后走出来,用自己的裙裾接下那纷纷落下的铜币雨。 他的兄弟——也是一头红发,从另一头出来致谢,手里还拿着银眼魔物的木偶。 “他们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呢。”法泽雷尔注意到,“但是那些木偶做得真棒,可惜我们没有看完整场。 “神圣节期间他们会一直出现的,孩子。”他身边一个忙着鼓掌的看客说,“每年神圣节他们都会出来表演,以前是他们的父亲,我小时候是看着他们父亲的表演长大的。每年如此。知道前些年他们的父亲——‘巧手’埃兰去世,不过他们两兄妹都完美地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天赋。” “的确如此,听说他们今年还得到了去富商家里表演的资格。不过说到底,也只有节日的时候他们兄妹两能够赚到一笔钱。”另一个看客在法泽雷尔身后说道。“他们的木偶都是巧手埃兰自己做的,本来一直是三个人一起表演,埃兰的妻子早就去世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法泽雷尔想从自己的上衣里拿出一枚铜币,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捉住,然后手心里微微一凉——他发现是洛克斯捉住了自己的手,将一枚铜币放入了他的手心。金发少年微微侧头对他说,“这是我和弗尔斯的份。”他那双金色的眼睛并没有回过来看法泽雷,但银发少年微笑了起来。“当然。”他挤过人群和各色靴子的丛林,朝那姑娘抛出那两枚铜币,姑娘似乎朝他这里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不太清楚那姑娘有没有看见自己,然后他返身回到了自己的兄弟和朋友身边。 “看来我们快要成穷光蛋了。”花完了最后几个铜币之后法泽雷尔和洛克斯离开了木偶戏的空地,去别的地方溜达。
这天直到太阳已经斜挂西山,他们才打算回去。经过上午他们看木偶戏的那个空地,发现人群都已经散去,那对红发兄妹正在安静地收拾东西,周围却还有几个侍从摸样的人在伫立,更远处则有一位衣着高贵的年轻人骑在马上,他的坐骑不安地刨着地,不时打一两个不安的响鼻。附近的巷道里不少双眼睛正在看着空地上那一幕。有轻微地嘀咕在空气中散播。 “哥哥……”洛克斯拉拉法泽雷尔的衣角。 “我知道。”我也注意到了。法泽雷尔心想。“弗尔斯,你应该还认得索沃尔大人的驻地吧。我想他知道要怎么处理。 ”说实在的,法泽雷尔在尼恩格兰最熟悉的也只有那位主教大人了,所以他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名字就是他。弗尔斯点点头,“你们两个……没问题吗。” “也许吧。”银发少年装作没事一般走过那对兄妹身边,他听到了一丝极度轻微的抽泣声。“而且我需要有我弟弟的许可,才能出鞘呀。”他苦笑着对弗尔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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