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法泽雷尔 于 2012-12-23 14:10 编辑
V 所有的城市都有这样的巷道,这里是躲在恢弘的宅邸和神殿阴影下沉默无声的角落,这里的居民像畏惧阳光的生物那样生存。他们畏惧又窥探外面充满阳光的世界。但是却会对无意间的闯入者表现出危险的好奇。 跳蚤巷的扒手和小偷们此刻躲在阴影和那些破旧的窗户后面注视着巷道内发生的那一幕。这里的人都深谙生存之道,因此这条其实充满了居民的阴暗巷道此刻只有几个带着武器的侍从和埃兰兄妹的身影。阴影中的居民们在等待着结果,如同鬣狗等待着狮子分食完就上前领取残羹剩饭一般。 那位高贵的少爷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一身深紫色丝绸长袍骑在马上,还有一条黑色的貂皮披风保暖,有一头淡色头发和一双淡蓝色眼睛,有着过于苍白的皮肤,鼻尖通红。看起来就像一只随时可能会跳起来的神经质的猫。他一只手抓牢马鞍,一只手鄙夷地用一块华丽的手绢掩住自己的鼻子。就像所有狩猎季节的老爷们那样,他乐于先看自己的侍从将猎物团团围住,看那对兄妹不安地紧靠在一起。 “我说过你们会后悔的。”那位神经质的少爷笑了起来,“在我父亲的宴会上羞辱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的妹妹才十二岁,你这混蛋。”红发的男孩开口说道,一边把自己抽泣的妹妹推到自己身后,“我们不欠你什么,艾利昂。” “你的妹妹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女人而已。”那位被叫做艾利昂的年轻人暴躁起来,“能被我开苞她应该感谢三神。你们这些杂种天生就是告密者。” “威克,波伊斯,抓住他们。”那几个侍卫默契地收拢了包围圈,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比艾利昂和埃兰兄妹要年长得多,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否乐意执行这项荒唐的任务,但说到底,如果他们不照做,他们暴躁的小少爷的折磨名单上将来还会添上他们的名字。 “捉到以后,把他们两个的手指一根根掰断。”艾利昂得意洋洋地说道,“让他们再也演不了什么愚蠢的木偶戏。”他胯下的坐骑因为感觉到不安的气氛而紧张地用前蹄刨着地面。
一道银色突然从角落的巷道里窜了出来,那匹本来就不安的小母马惊了起来。法泽雷尔用还带着剑鞘的短剑狠狠捅了那匹母马一下,马儿嘶鸣着立了起来,艾利昂破口大骂,因为没抓牢马鞍而被甩了出来,腿却还挂在马镫上。那匹母马在狭窄的巷道里奔窜起来,但因为空间太小而左突右撞,那位挂在马鞍一侧的倒霉少爷在一片混乱中只能喊出“我的腿!!”之类的哀嚎,刚刚还围着兄妹两的侍卫们纷纷抛下他们的猎物跑过来安抚受惊的马。黑暗的巷道里传出不少幸灾乐祸的口哨声和咒骂欢呼声。 “笨蛋哥哥!”洛克斯在法泽雷的脸差点就要被那匹狂躁的母马来上一蹄的时候迅速把他的兄长拉回了黑暗里,“刚才不是说好了只是去拖延时间等索沃尔大人的吗!” “唔呃……”捣蛋鬼法泽雷尔也从来没在这么近的地方看到一匹发狂的马,对自己的杰作引发的混乱还有些令他摸不着头脑,“对方的人可都是成年人,和大人讲道理多半没用。”他咽了咽口水对自己的弟弟说,“快让那两个家伙逃跑!”
埃兰兄妹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惊呆了,直到有个金发的福音省见习修士从旁边拍了拍他们,“快走。”他那双金色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 “别管木偶戏的车子了。”洛克斯对着还在后面磨磨蹭蹭打算把木头车一起带走的法泽雷尔喊道。随机他注意到自己兄弟背后冒出的那些侍卫,立刻喊道“你身后!” 法泽雷尔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还要快速,他俯下身体的一瞬间感觉到背后头顶上一双抓空的手臂划过。该死。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看来那匹母马已经被制服,他没有看见那位高贵少爷这时候是坐在马上还是伤的不轻,但从他那尖锐愤怒的吼声中他知道这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更多的侍卫跑了过来。也许他们也不愿意杀死无辜的孩子,但是这里是跳蚤巷,而且……法泽雷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各种线头都露在外头的短袍,一头乱哄哄的银色长发,普通的裤子和靴子,被当成半路跳出来碍事的贫民小鬼一点问题也没有。 而跳蚤巷最不缺的就是贫民小鬼。 “快跑。”银发少年回过头,对自己的弟弟说。
然后他回过头看见那些剑都已经出鞘。这不是练习。这不是练习。他感受到了与在圣域那些练习所不同的紧张感,从手掌一直到指尖的麻涨感。也许那些侍卫只不过想吓唬他让他束手就擒,但是出鞘的剑依然是剑。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游走到自己的剑柄上——那是索沃尔所赠送给自己的佩剑。从剑柄的皮革上传来令人安心的触感。他感觉自己的勇气回来了。 他抽剑出鞘。
“小子,你现在还有机会。”对面某个侍卫这样说,“我们并不想杀孩子。”法泽雷尔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被人搀扶着正在满口诅咒和恶骂的少爷。去他的,干脆大闹一场。 注意你的对手。金色风暴大人曾经这样对他说过。他们曾在飞雪和酷暑用练习剑周旋。观察你的对手,然后迅速出击。他面前的几个侍卫打算突破过去捉洛克斯和埃兰兄妹,法泽雷尔抢先一步挥剑上前,朝他们的腰部佯攻,对方果然把手臂收了回来,两剑碰撞之间的发出了尖锐鸣响。但圣域的捣蛋鬼还不是个真正的战士。他只是个小鬼而已。在对手完全认为防御住了这幼稚的攻击时。 法泽雷尔抬起一脚重重膝踢了那家伙的裆部。
那些侍卫显然在今天早上还以为这天的任务不过就是抓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所以根本没有穿什么像样的盔甲和防具。直到不久以前他还被认为是个脏兮兮的小毛贼。 随着一阵惨烈的哀号有一个倒了下去。法泽雷尔抽出身侧另一侧的练习剑,两把利刃在阳光下相映出寒光。因为巷道狭窄,两把剑的延伸的宽度足以阻止其他侍卫过去。人剑合一。他一边嘟哝着金色风暴大人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我能做到。这不过是让我的剑化为我的指尖,我要做的就是用我的指尖轻轻扫过他们。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那些侍卫立刻明白了些什么,他们不再用无所谓的眼光看着法泽雷尔。而是用一种……他打了个寒颤,那些眼神让他想起夏天时跟随索沃尔去捕捉那些有罪者时,那些法祭的眼神——那是把生命赌在自己的剑上的眼神。 法泽雷回过头看洛克斯有没有跑远。感谢女神,那家伙早就消失在迷宫一样的巷道里了,带着埃兰兄妹。如果他能够坚持到索沃尔大人和弟弟回来……银发少年咽了咽口水。愿我的剑被女神所祝福,因为我所赌上的可不是只有我自己的生命。洛克斯还不太会用剑,那家伙虽然头脑好使,但如果没有我在,那家伙绝对会被这些侍卫捉住。法泽雷突然有一瞬间的后悔,也许爸爸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
察觉到法泽雷尔动摇的侍卫们只需要一瞬间就立刻做出了反应,幸好巷道的宽度不足以支持他们形成一个扇形包围。
这次再无喘息的机会,法泽雷尔的身高比那些侍卫都要矮小,臂力也不及他们。每一次的刀剑相扣都把他的虎口震得一阵剧痛。他咬紧了牙关,这些侍卫的攻击技巧并不高超,可以说和金色风暴大人比起来拙劣极了,但是他们一直用身高和力量的优势压制着银发少年。法泽雷尔只能看准机会从那些攻击的缝隙中左突右撞,在那些手臂和利刃延展不到的时刻用剑柄狠狠地砸下去。——他并不想杀人。但是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他们抓住。 真是奇怪,明明在圣域的时候,梦想过成为伟大的战士。他梦想过自己打败恶魔和巨大的魔物,却惟独很少想象自己杀人,以及鲜血流淌在双手上的样子。
父亲说,死亡就是,再也没有可以替代的人出现在你生命中。
他的练习剑抵挡不住对方一记猛挥,直接飞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钢刃,他险险躲开,但是还是感觉到耳朵上突如其来的温热。居然没有他想象中的疼痛。有湿漉漉的液体流进了他的脖子。在这神圣节冬季的夕阳中他感受不到寒冷。 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曾在他们那个过于宽大的房间里寻找过洛克斯。那天不知为何洛克斯没有出现。年幼的法泽雷尔带着不安的心情推开一扇扇房间的门,走过一个个回廊寻找他的兄弟。可是门廊寂静,他的兄弟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样不在任何地方。他不记得这是梦还是回忆。但那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洛克斯打架,好像随时他的兄弟就会离开一样。这是他最初的恐惧。 直到现在,他感受到了自己快要消失的危机。
一记重击,他眼前一片天摇地转,还想要作呕,然后他瞅见那把剑如同闸刀一般落下。他勉强抬起酸胀的手臂抵挡住,可是另一只腿已经接近了他的身侧。随着一记猛踢,他感觉自己向后飞了出去,眼前只有跳蚤巷那窄长的星空。他重重落到了混合着泥水的石板地面上,直彻心扉的疼痛,连骨头都在震动。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好几把剑指着,还有个家伙把脚踩在他身上,法泽雷尔感觉浑身疼痛,胸口沉重。 “把他的牙齿给我打掉!然后杀了他!你们去追另外三个!” 他在耳鸣中听到有个尖锐的声音这样说。身边的几双腿开始了移动,然后他看见那用金属包嵌的剑柄指向天空。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起来,一口咬住了那只踩在自己身上的腿。对方骂了一句粗话之后他跳起来狠狠往那家伙的鼻梁上就是一拳。他感觉到软骨碎裂的触感以及自己手上的疼痛。接着他返身扑倒了另一个,用他掉落在一边的头盔拼命砸着那张脸。我也许永远也成不了高贵的骑士。他想道。在这座英雄伊德兰的城市死在一条发臭的巷道里。洛克斯大概已经跑去了安全的地方。这就够了。 身后的什么地方传来了喧闹和惨叫声。法泽雷尔回过头。他认出来一个警备队的制服,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到他后脑勺被狠狠打了一下。他最后记得场景就是扑面而来的石板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