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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8 00: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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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狼 于 2013-1-30 11:38 编辑
第十四章 这个人的姿势、动作,说话的语气和卡尔·亚历山大很像,乍一看连五官轮廓也有几分相似,但天狼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天夜里与少年见面,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不是这个家伙。天狼记得很清楚,那个“卡尔·亚历山大”有双冷酷的灰色瞳孔,而这一个的眸色灰中带绿,面容也更年轻些——没有那么多褶皱。虽然也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者了。
老者听到他的声音,目光立刻锁向他的眼睛。
“你说我不是卡尔·亚历山大?那谁才是呢,孩子?你见过的是谁?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我相当好奇。”
威玛·普夫摸了摸下巴,意外地打量这个被铁链子拴住脖子的朝灵少年。维拉苏恩从护卫手中拿过链子。
“我的卡尔叔叔。”他抖了抖铁链,将老者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这边,“您身体还好吗?听闻您生了一场大病,我探访了几次都被挡在门外,这次总算挑中合您心意的礼物了。您瞧,打败拉加施尔德的小狗。别看他这副模样,这可是一头真正的小野兽,我亲眼见到他咬开您那自豪的冠军的牙齿,将手爪探进它的脖子。”
老者扬了扬眉毛,维拉苏恩面带笑容继续说着:
“逮到这家伙可费了维古一番工夫——维古·费勒,您知道的,只要能讨我开心,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过这一次仅仅折损三个部下,他就将小不点逮着了。多亏了他,我才发现这只小野兽的价值。”
维古在众人后面朝老者欠了欠身。
“然后我想到了您,亲爱的卡尔叔叔,您向来偏好那些血淋淋的东西,或许用他当作礼物,您就不会把我拒之门外了……瞧,这不是终于约见我了吗?尽管并非正式的府邸会面,而是在这种荒郊野外。可能新鲜的空气更加利于养护身体吧,您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刚刚大病一场,真是可喜可贺。”
“病了?”威玛·普夫拈着胡子插嘴,“可我听说亚历山大爵士受了重伤。就在拉尔密阁下遇袭的当晚,亚历山大府邸也出现了刺客。听警备队的人讲,他们在院子里找到面具和长剑,似乎也是那名‘狩猎者’干的。您没事真是万幸,爵士,您见着刺客的脸了吗?”
“‘狩猎者’吗?”维拉苏恩笑容更深,“巧得不可思议啊,卡尔叔叔,传说中的‘阿尔洛人狩猎者’下午才跑来袭击我,晚上就溜进城刺杀您了,他还真忙!您没事了吗,看来真没事了,这个时间还在城外活蹦乱跳,连费米利安都要羡慕您的精力。他那天也伤得不轻,但实在比不上您的好运。”
费米利安面无表情,根本瞧不出哪儿受过伤,但卡尔·亚历山大被咬烂脖子,相比之下只有肩膀被砍了一剑的费米利安简直算是毫发无损了。天狼瞥着那个老者,他的喉咙完全看不出伤痕——怎么可能有伤痕?又不是同一个人。虽然说话声音有些像,但要声音相似还不简单吗?
“哈。”老者轻笑,对威玛·普夫和维拉苏恩·拉尔密分别点了点头,“感谢你们关心,威玛·普夫小队长,还有小拉尔密,不过出事的并不是我。外面的流言我有所耳闻,稍微想想便知是恶意中伤。小拉尔密,我对你那天下午的经历表示抱歉,晓光的治安仍不能令人满意,这也是我们应当努力的方向。继续说那一天吧,如果你对我家里的情况足够了解,应当知道我有个远房表兄,名叫迪姆埃尔,那几日他住在我家中。很不幸,由于我们的面容有些相像,刺客以为他是我,潜入院子将他杀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凝视天狼。
“当时我就向治安官报告了这件案子,你们可以申请查看那本卷宗,档案早晚会公开,早晚会的。这几日我很悲伤,请原谅,迪姆埃尔与我感情很好。他因我而死,如果我不能为追查凶手出一份力,那我何以努力至今?由于最近全力协助治安官调查这个案子,所以我没空接见外客,小拉尔密,并不是忽略你的好意。你送我的礼物很有趣……嗯,你不会介意我当着你的面对这朝灵人‘小狗’询问几句吧?我想你不会介意的。你已经将它送给我了,对吗?”
“喔,当然。”维拉苏恩笑道,“为什么不呢,卡尔叔叔,随您高兴。”说着又抖了抖链子,将天狼从震惊中抖醒。
少年两手捏着链子另一端,仍然不太敢相信眼下的状况。这老头什么意思?那天晚上见的是替身,现在这个才是真货?那……自己岂不是白被射了两箭!
不止白白受伤,连带后面所有都是白挨的了……早知那个卡尔是假的,谁会跳出来和他打架啊?被见着了脸,差点被杀死,后来又被抓住……要是当初听师父的话,见情况不对就退,根本不露面,那现在——
若能自由,要找到师父还会比现在更难吗?
他狠狠瞪着卡尔·亚历山大。那个老人正在微笑,可能不是对他,而是对维拉苏恩笑。但在他眼中,这笑容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他不喜欢我,”卡尔·亚历山大说道,“小拉尔密,你送的小礼物对我戒心太强,恐怕不愿意回答任何问题。这样好了,我给他讲几个故事,若能有点安抚的效果再好不过,万一不能,就只好劳你善加控制了。第一个故事,我想讲讲你的父亲。”
他的拐杖静静伫着地面,两手交叠在金属的顶端。就这样瞧着他的后辈,用柔和的……甚至有几分慈爱的语气开口。
“你的父亲,迪诺蒙德·拉尔密,与我曾是海柏军校的同期,我们自认识开始关系就很差。他身份高贵,总有那么多人围绕在他的身边,而我出生在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我父亲空有子爵的头衔,过得还不如一个小商人。他死后什么都不能留给我,连爵位也不行。我从小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年轻的我阴沉又难相处,尤其看不惯迪诺蒙德那种无忧无虑的大少爷——我踩了他的鞋,坚决不道歉,当他指使着别的学生来揍我的时候,我把他们全打趴下,特别重点照顾了你父亲的脸。从此我与他就结下了梁子。”
维拉苏恩有些发愣,老人笑道:
“他大概从未与你说起那些事,他对你讲过以前的事吗?哈,都是丢脸的往事,因为他总也没有赢。既不能把我驱逐出学校,也没让我吃到太大苦头,而我的课业又领先于他。他不适合做一名骑士,小拉尔密,他跟你一样,弱不禁风。”
天狼不明白那个老头子想说什么。说是要给他讲故事听,老人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维拉苏恩脸上。那少爷面色愠怒,几次想出声打断又忍下来,同样不知在想些什么。卡尔·亚历山大灰绿色的眸中则不断闪现愉悦。
“直到迪诺蒙德中途结束学业,他也未能如愿以偿。对他的离去我深表遗憾,要是没有他,或许我依旧那么阴沉、愤慨,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也不会发了疯一样刻苦用功。他让我懂得朋友的重要——你只是一个人,你不应孤军作战。我庆幸最先遇到了你的父亲,小拉尔密,还有你的母亲,尽管她最终决定跟你父亲结婚。”
“住口!”维拉苏恩·拉尔密终于忍无可忍了,“谁允许你这样擅自谈论别人的家事?不仅毁谤我的父亲,连女人的名声也要污蔑吗?住口,卡尔·亚历山大!”
“哈,”老人稳稳站在远处微笑着,“我听说,令尊为你安排了一桩婚事,对方的母亲是一位名媛,对你相当中意。”
维拉苏恩的脸顿时由白转红,又失却血色变得苍白。他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白瓷般的手背青筋毕现。费米利安按住他的肩膀,被用力甩开。这金发的少爷胸口起伏,但终于克制自己恢复平静。
“看来您的话题是离不开女人了,奇怪,是谁说卡尔·亚历山大不解风情,几乎从未与哪位贵妇有过暧昧的传闻?没错,是有这么一位夫人,想将她的女儿,或者干脆将她自己荐上我的枕席。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吗?这样的事儿再平常不过了。如果您想深入聊聊她们母女,可以另外与我约个时间,现在咱们还是回正题吧。您的故事说尽兴没有?我的小狗都要等得不耐烦了。”
他抓住天狼的头发,泄愤一样狠狠揪住,逼迫天狼抬头正面朝向卡尔·亚历山大。少年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掀掉了,但他忍着疼不发一声。
“有什么问题就问,卡尔叔叔,还等什么呢?”
“跟迪诺蒙德一样的急性子,急于证明自己,急于收获结果。”老人慢吞吞道,“我了解你,远甚你了解我,小拉尔密。现在回头还不晚。”
“你在说什么呢,卡尔叔叔?我可不是专程过来被你说教的。”
卡尔·亚历山大表情未动,但天狼看到他的眸色暗了暗,好像无奈的叹息,又像发狠前的决心。
老人望向少年,语气不带疑问。
“这只‘小狗’,或者说这个朝灵人,就是其中一个‘阿尔洛人狩猎者’。他有同伙,可能还藏在维拉苏恩·拉尔密的宅子里,警备队已派人去搜了,再过不久就有答案——没有哪个朝灵仆人的来历出身是不可追查的,若是查不到,那便是问题所在。威玛·普夫小队长,我还要请你做个见证。”
小队长听了这话,并没有特别惊讶,仍旧拈着他的小胡子。
“这不是询问,这是结论了,亚历山大爵士。我想作为一个旁观者,安静地等待搜查结果才是我最应该做的事情。但即使如此我仍感诧异,这个……孩子,会是传说中的‘狩猎者’?唔,难以置信。”
“小狗,听见了吗,你有什么话说?”维拉苏恩笑道,“趁我们出行,擅自搜查私宅?啊,待会儿可要和治安官好好聊聊——那么小狗,你真是狩猎者?‘阿尔洛人狩猎者’?”他的声音满含讥嘲,“我捉住了个不得了的玩意啊,我在垃圾巷里捡到‘阿尔洛人狩猎者’。”
少年瞪着他,头发被揪得太疼了。
“不如先回答一个更有趣的问题……为何你见到老卡尔,说他不是卡尔·亚历山大?照老卡尔的想法,你就是那个杀错人的刺客,但我对此抱有怀疑。哦,我并不怀疑你能杀人,你连狗都能杀,何况人呢?但为何要在老卡尔的府邸?他和我一样随时可以出城——我能在城外遭遇袭击,他也可以。为何要赶在当天晚上,潜进城市还摸到他家?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小不点,时间太紧凑了,就像是在刻意洗刷什么,就像是……你曾与‘卡尔·亚历山大’谈话,你认得他——是不是这样呢?”
天狼拼命甩着头,要把脑袋从揪头发的禁锢中解放出来,维拉苏恩却死不松手,将他的额头与自己贴得更近。
“攻击我。”金发青年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命令。
于是天狼终于挣脱头顶的魔爪,无需任何命令,他狂怒地将这个孱弱的少爷掀翻在地,两手卡紧纤细的脖颈。当费米利安用刀柄猛击他的后脑勺,将这少爷解救出来的时候,维拉苏恩翻着白眼直吐唾沫,看来真的在生死门边徘徊了一回。
“阁下!”
“我没事……费米利安,把小狗交给那边的骑士吧……如果他真是‘狩猎者’,带在身边就太危险了。”
维拉苏恩·拉尔密在护卫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面色依然虚弱,迎着卡尔·亚历山大的目光。
威玛·普夫急急忙忙跑来的时候,混乱已经结束了。费米利安把锁链一端交给这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让他把天狼带远点,确保大家的安全。小队长像拎兔子一样拎着少年的衣领,把他和属下扔在一起。谁能从好几个骑士的监视下脱逃?
天狼喉咙里呜噜着,两手握紧链子,以免链条被拉直,又让皮套里的刺长出来。有个骑士打了个呵欠,拍拍旁边的树墩:“小子,坐这儿。”
他就一屁股坐到那个树墩上,好奇瞧了瞧对方铠甲上的花纹。骑士给他多挪了些位置。
“就你这种小鬼也能是狩猎者,我看我该将这把剑吃了,那样我便是‘吞噬者’,哈哈。”
天狼没有说话,两手撑着下巴,重新望向远处的维拉苏恩。金发的少爷靠在费米利安怀里不住咳嗽,似乎受了相当大的惊吓。但他一会儿就好转了不少,不快地推开护卫。
“有趣,”维拉苏恩·拉尔密说道,“不管他是谁,他与你有某种关系,从这态度上看已经很明显了。卡尔叔叔,实在有趣极了,他越是抗拒,越是回避,越是能激起我的好奇——那天晚上,传说中的阿尔洛人狩猎者‘莅临’贵府,杀了一个人,留下面具和两把长剑——这证实了刺客的身份。然后您一口咬定这个小不点也是‘狩猎者’其中之一,并且由于他认错了您和您的表兄,符合‘杀错人’特征,刺客不是他又是谁——您如此暗示——”
“凡事要讲证据,小拉尔密。理所当然的想法不代表真相。我从未暗示任何事。我只能说,对这个孩子,我的脑中已有结论,但还缺乏一些证据。只要警备队能搜查出一个结果,一切不就清晰明朗了吗?”
“我家可没有您想要的东西,但能不能‘搜出来’就又另当别论了——‘需要它出现,它便出现’——证据不就是这种玩意吗?正如那位狩猎人遗落在贵府的面具和长剑,多么充足的证据。十年前还有奶娘拿‘再哭,阿尔洛人狩猎者就会来抓走你喔’吓唬小孩,现在你指着一个不知够不够十岁的小孩说这就是狩猎者——至少是个同伙,多好的借口啊!一旦需要,随时都能发现新的‘证据’。我们为什么不谈论更有意义的话题?比如——‘工作’。”
“工作?”卡尔·亚历山大咀嚼着重复了一遍,“你想说什么,小拉尔密?”
“需要讲得这么明白吗?”维拉苏恩整了整自己的袖子,“您在害怕什么,我非常清楚。你老了,没几年好活了,而我还年轻,迟早有一天你会退下这个位置,轮到我施展才能——先不论有没有才能吧——那绝非您的幸事,数十年的经营被我吃空,或者干脆转到我的名下,就像您在尼恩格兰做的那样——身为独子的我,将来会继承家族的我,要办到这些太容易了。”
“没错。”老人颔首,“继续说。”
“所以我没有对你动手的理由,时间是站在我这边的。你就不同了,你很着急……若不尽早把我除掉,可说是后患无穷。”
老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样看起来,我跟你,谁才更有必要招揽‘阿尔洛人狩猎者’呢?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卡尔叔叔。无论摆出多么充分的‘证据’,道理也不会变——我干嘛要雇佣刺客谋杀您?您入土不入土,对我没有太大影响,我干嘛要冒险弄脏自己的手?”
维拉苏恩·拉尔密睨视着百步之外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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