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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29 18:3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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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一部分过期星星相关,一部分之后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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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二年七月二十二日,远征队全数覆灭。他们甚至未能深入红区,只走到一片红蓝交界的空地便遭遇大群魔物的袭击。
为了测试“陨星”,这支几乎全由民间魔导士组成,实战经验严重匮乏的队伍,几乎立刻就被魔物的突袭打乱了阵脚。而比那更糟的是,当他们尝试用理魔法抵御,却发现无论是拿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术式,还是将魔力灌注在祈理石上的纹路里,都无法引发任何回应。
“魔法”在他们体内消失了。
与他们的恐慌一同出现的是大量朝灵人。这些人原本都是时茵城地位低下的奴仆,如今却对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受人景仰的理魔导士们挥起了刀剑。失去魔法凭依,也未受过战斗训练的这群贵族成为最无助的羊群,他们的身体被利爪扯碎,被尖牙啃噬,被弓箭射穿,被刀刃砍得血肉模糊。
而朝灵人很快也葬身魔物的肚腹了。魔物不分彼此大快朵颐,那些黑发黑眼的人也不想求生,只渴望临死前多杀几个阿尔洛。
残肢、内脏、满目的鲜血,将那块区域变成人间地狱。
天狼得知那边的情况,已经是二十二日深夜了。
他在葛拉派尔·维伦的书房里,整个人陷在一把宽大的扶手椅中,脊背无精打采地折成L的形状。
书桌后面,秃头的男人正在数钱。
“十五金,七十二银,三十三铜……没错,这就是全部的报酬了。来,小家伙,给你拿着。”
“……嗯。”天狼嘴上答应,却赖在椅子里懒得动。他的下巴贴着锁骨,宽大兜帽直接盖住了嘴巴,被呼吸吹得时不时弹一下。
葛拉派尔·维伦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轻叹:
“令师还在生你的气哪。”
“……嗯。”
“看来你是真把他惹着了。自己不来拿钱,派你这个小家伙过来……该不会是想洗手不干了,让你挑他的担子吧?”
“……”
“别担心,别担心……担心也没用是不是?既然没跟你翻脸,说明他还认你这个徒弟。回去道个歉,认个错——”
“我才不道歉呢!”
“哎哎,你——”
“杀都杀了,道个歉又不能活过来。”天狼闷闷地哼了一声,“杀了又怎么样,下次不爽我还杀。”
维伦叹道:“傻孩子啊,杀个人是没怎样,但让死人妨碍到你就不对喽……不要赌气,赶快把人哄好了才是正经。”
“没赌气。”天狼无精打采地说,“他气我把鸢琴杀啦,我哄不好他。”
“波利安·赖尔登家的姑娘,真是可怜——”维伦把钱袋扎好放到桌子另一头,然后伸了个懒腰,两手交握托住下巴,“然而还好,她的运气不算太糟。”
“你在安慰我吗?我也觉得她运气不糟啊……被我救出来,又跟师父表了个白,还没听到师父拒绝她,很幸运了吧?多亏被我杀了,不然以后不知会怎么伤心呢!”
“哎呀,你这小家伙,”维伦说,“明知令师不会答应,还取了姑娘的性命。”
“我哪知道会不会答应?”少年哼道,“趁没答应先戳死,万一答应就不好戳了。”
“难怪,难怪……”
“什么?”
“我要是‘狩猎者’,听你这话也恨不得剥你一层皮。”
“……他要剥皮就开口啊。”少年吸了吸鼻子,“骂我揍我,剥我的皮也行!不理我像什么话?”
“不会总不理你的,”维伦安慰道,“替我给他带几句话,或许他还会需要你呢。”
“……是什么?”
“远征队失败了——当然,原本就是要他们失败。可杀死他们的魔物是被引来的,离蓝减区也不远,竟然不等骑士团赶到,就能在短时间里把他们吃得一个都不剩。这正常吗?”
“咦?”
“引来它们的极有可能是朝灵人,真是怪事。现场不但有很多成年男性的尸体,还有孩子……全城一大半的朝灵孩子们都被装在箱子里,用泥土埋起来,当然最后也喂了魔物。”
“……”天狼愣了愣,“怎么回事?”
“目前还在调查。但我们可以猜测……”秃头的男人笑道,“朝灵人,包括埋在地里的朝灵孩子,他们的出现是为了限制那些魔导士——法吉·亚米死了,‘陨星’计划难以实行,可原定的远征队成员恐怕不会变动。他们大都是贵族……要建功,要为家族争光,即使风险提高也很难退出。何况除了核心成员,其他人也许根本不知道‘陨星’。对付那些人,使用朝灵是有效的选择……当然太过残忍了些。”
“唔,”少年说,“魔物呢?”
“魔物,”维伦叹息,“最令人费解的部分就在这里。灵会协助我们杀死法吉·亚米,而我们成功解决了目标,远征队的失败已经可以预见——即使放任不管,他们对远京也没有威胁。朝灵人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一步,除非……”
“除非?”
“除非有人误导了他们。”时茵的分会长垂下细描的妆眉,“有人传递错误的消息,逼迫他们不得不放手一搏。”
“是谁?”天狼诧异,“不是白睛!她昨天一直被关着,应该没有这个时间!……难道是——”
“恐怕我们想到了同一个人。”分会长苦笑,“恶魔果真防不胜防。”
“……”
“总而言之,现在远征塔菲已经是个笑话了,可灵会为这件事付出诸多心力,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也实在令人唏嘘啊……告诉你师父吧,他应该知道这些。”
“维伦,”天狼坐起身,从兜帽底下看他,“你为什么总要把师父往灵会那边拨拉?”
“嗯?”
“好像非要师父和灵会凑上什么关系似的!其实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去灵会吧?只要有赛拉德·亚米的下落,找到他的儿子一点都不难。那家伙好歹也是个市政厅官员,能逃过你的眼睛吗?你是故意的,维伦。”
“啊哈,小家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开就一定能避开的啊,”秃头的男人摊开手,边摇头边笑道,“你们来到这座城市,西边是阿尔洛的土地,东边是远京。朝灵人数虽少,感情却可能比其它任一座城市还要激烈。在这片滋生仇恨的土地上,你不得不成为他们一员。”
“我们跟他们才不一样!”
“那你们为何会成为‘阿尔洛人狩猎者’?你在红区长大,对城市的感情不深,但我能看出来,你的师父对朝灵的状况非常在意。我在这座城中尽可能地庇护你们,因为你们是我的属下,而对这座城里其他的朝灵,我无心也无力……你的师父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师父他……!”
“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可以不听。我认为人类离不开自己的族群。无论阿尔洛还是朝灵,在魔物环伺的困境中,个体的力量都是微渺的。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接纳自己的团体,否则没有安全感可言。你倚靠着你的师父,你的师父又能倚靠谁呢?”
“你闭嘴,维伦!”
“啊哈,生气了!可别对我拔剑,我不会再讨你的嫌。来,别忘了这袋钱币,它是你们干活的报酬啊。”
“会忘才怪!”
天狼回到暂居的地方。夜露深重,他走在草丛里,斗篷很快被露水沾湿。
五环外的土地未经开垦,一眼瞧去是大片大片荒芜的杂草,白日时分绿绿茵茵,开满五颜六色的野花。到了晚上,星子似的细小夜来香摇曳盛放,引来萤火虫浮在半空,草叶一动便四散飘逸。
无人居住的棚屋稀稀落落矗立,那是以往的开垦者留下的歇息场所。棚内狭小,只能挤进二三个人,里面和外面一样生满野草,满是木头和苔藓的气味。地上用大石压着草绳,那些竖起的木片和枝干就靠绳子绑缚,系得还算结实。
他微一低头,钻进其中一间棚屋,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气味。而躺在木板床上那人听见他回来的动静,立刻翻身将后脑勺对着他。
“师父……”
得不到回应,少年自觉挤到屋角,在压草绳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两肘撑着膝盖,好半天才道:
“酬金拿回来啦。”
“……”
“师父不肯跟我说话,又不肯罚我,那我现在干嘛?”
“……”
“师父要是再对我生气,又不愿意告诉我,那就敲墙吧!敲一下,我就做一个俯卧撑。敲几下做几个,绝对不偷懒!”
“……”岁魈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我反省了。”少年托着腮道,“我怕师父答应鸢琴,是我不对。师父如果真觉得那是好主意,才不会在意她是死是活呢。我好笨啊。”
“……”
“因为她太可爱了,又被我们连累得那么惨,我觉得如果是我,搞不好一顺口就得答应,过后才反悔——我不想听师父答应,也不想看师父反悔。只要把她戳死就没那么多事了吧?我是这样想的。但师父又不是我。”
“……”
“戳死了我才想到,师父又不是我。对我来说很难的事,对师父一点都不难。”
“……”
“所以就算我不帮师父做决定,师父也早就有主意了。如果师父想去远京,没有鸢琴也会去。”
“……”
“杀她不杀她,对师父的决定没有影响。对我也没有影响。不管师父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一起去。就算和别人定居,师父也不会不要我吧?”
“……”
“不过,想再多也没用。”少年沉声道,“我管不住自己的手,要是还有这种事,我还会再杀。师父想罚我就敲墙壁,或者把我的手砍掉。维伦说师父应该剥掉我的皮才好,我无所谓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踢中下巴,整个人撞垮木板,喀嚓一声飞了出去。
棚屋七零八落地塌了,粗枝、木板、茅草,哗啦啦散了一地。岁魈丢开头顶的断梁,那截枝木轰然落地,掀得草屑纷纷扬起,而那个穿深黑斗篷的高大男人踩着那些断枝和碎屑,几无声息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的下巴脱臼了,脖子肿了起来,男人蹲下抓起他的脖颈,轻轻一捏,让关节归位。瞧着他没法讲话的样子,猎人深黑的瞳眸中终于有了笑意。
“管不住手?剥皮也无所谓?”他冷冷道,“这就是你的结论?”
少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那双眼里竟溢出喜色来。岁魈皱起眉头,他的右手抓住,捏成拳头贴到脸上。
“要我揍你?”岁魈哼道,“平时揍得不够,上瘾了是不是?”
少年摇头,用额角蹭了蹭那只手。
猎人冷冷地瞧了他一会儿,便将脑袋偏开,似乎又决定不理他了,手背顿时传来刺痛。
原来是少年掰开自己的嘴,拿门牙磕了上去。
他又好气又好笑,立刻抽手,顺便轻扇了一下徒弟的脸:“不怕骨头错位是不是?乱啃什么?长成野猪那样看你还能喜欢谁。”
说完愣了一愣,又补充道:“也不怕臊。”
少年眨着大眼睛,似乎非常努力想说话,却只能擦擦口水,最后抓住他的手臂。
岁魈甩了两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我不走。”他说,“你别乱动,老实给我坐着。涎水都流出来了,别老想着说话……全他妈是废话!不听你说!”
“呜呜。”
天狼嗓子眼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咽,猎人有点没辙,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头,拍完觉得不对,又狠狠打了几下。
“叫唤什么?安静点。”
于是天狼又挨他坐得更近了些,把头蹭在了他的肩上。
猎人啧了一声,仿佛真的没辙了。
“我与你说过不会去远京,为何不把我的话听进去?”
待天狼的下巴恢复好,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听见师父的问题,于是拿舌头舔了舔牙齿,有些生涩地回答:“那时是那时。”
“那时?”
“师父说话的那时不想去远京,不等于以后也不想去远京。”
“……什么?”
“说了什么都是那时的事,之后要改变主意也没什么不对吧?所以师父说不去远京,我听得很高兴,但用一句话困住师父怎么可能啦?师父是猎人,不应该困在自己的网里,师父想做什么都没关系。”
“……所以你觉得我不在乎跟你约定了什么,非得你自己吓唬自己?让你管不住手,见人就戳?”
“哪有见人就戳!?”
“哼,”岁魈一哂,“别人说个喜欢,你就管不住手把人戳死,也不想想自己平时说了多少次。你几岁了,天狼?”
“十四了!”
“……”
少年沉着脸,一本正经回答,猎人愣了愣,最后啧了一声:
“十……十四了,还像个小不点,同样的话不准别人讲,可耻不可耻?”
“我已经不是小不点了,师父还拿小时候的办法唬我!我又不是不知道其他人告白是什么意思,他们要把师父拐走!我当然生气了!”
“我说过没人能把你师父拐走。”岁魈没好气道,“反正你也是没听进去。”
“光用说的有什么用啊!”天狼不服气地嚷道,“就算以前答应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实现?将来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又不会怪师父!”
“你——”
“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像师父一样保证以后的事呢!我只保证‘现在’!那个时候觉得不对就一定要杀掉!没办法呀!师父以前虽然说过‘不去远京’‘你不定居,我就不定居’,但师父可以改变主意,我总得做什么才行啊!”
“……”
岁魈狠狠将他揍了一顿,末了才说:“有时候我也会守信。”
天狼抹了抹嘴边的血:“有什么用啦?!”
“看你怎么想了,”他转过身,不让少年看见自己的表情,“如果我决定守信,无论发生何事,无论有何变故,答应的事情我都会让它实现。”
“……”
“言语这个东西,确实不会句句为真,但你若真将某个人放在心上,最好不要轻忽他说的每一个字。”猎人说,“虽不知真假,但你敢赌一赌吗?”
“……嗯……”
“如果再发生这种事,让我觉得自己讲过的东西都被你扔沟里了,你就别留在这儿碍我的眼,想去哪去哪。这句话你也记着。”
“呜呜……”天狼低下头,“师父我错了……”
“好,”岁魈在垮掉的木板上坐了下来,“敲一下,就做一个俯卧撑,是吧?”
“嗯!”
“太麻烦,敲一下做十个。当时我就想这么说,懒得理你没开口而已。”
“……十个就十个!”天狼拍了拍胸肌,“我做!师父不要不理我!”
“绝对不偷懒,你说的。”
“嗯!……等等,等一下,师父!维伦有话要我带给师父!”
“维伦?哦,钱还在你那儿。”
“是啊!他还让我告诉师父,灵会碰到麻烦啦!”
听了天狼的转述,猎人只是沉默。
“维伦怀疑有恶魔,”少年说,“让灵会收到错误的消息,骗他们出去送死。”
“……表面上为朝灵着想,实际上是要搅乱浑水,好把双方都套进兜里……这桩委托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恶魔的局。”
“我们要再去一趟灵会吗,师父?”
“不必了。”猎人看着他说,“长老不是傻子……后面的事大概也不需要我们了。”
“师父,”少年仰着头,“维伦说人类都离不开族群,所以我离不开师父。”
“哦?”
“等我变得更强一些,师父可以倚靠我吗?那就不需要别人了,有我当师父的族人就好了!”
“难道现在不是?”岁魈扬了扬眉毛。
“现在我还会让师父伤心,师父还把我当小不点,等我再长大一些,我要——”
“你试试啊。”猎人耸肩,似乎又懒得理他了。
注:感觉完全就是为了讲完这件事呢,已经谈不上发挥了,不过也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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