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SIDE-月背的骊歌- [180914完结]

伊斯雷

我愿赌服输地来了
主线跨度特别特别大
剧情特别特别跳
NPC特别特别多
读起来会比较辛苦

FARSIDE

月背的骊歌

——生命就像月亮，必定有一面永远背向我们。*





　　
　　
　　
　　
　　“所以，人们来，是为了诀别。”
　　
　　他听到那个声音说。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他知道死亡在他的身体里，就像果子里有核；就像天空中有雨，而雨终将落下。他的死在胸中，在他自诞生伊始的每一次心跳上。
　　
　　而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从那里漆黑的枝桠蔓延而出，葳蕤攀连要将他蔽覆。
　　
　　他不感到疼痛。痛是生的感触。死亡是另一种样子，另一种更加深入、更加静默的感触，比如销骨灼热将他化为灰烬一瞬飞散在烈风中，或冰冷骤然没顶，而他的血液也随之冻结不再流动。就像大雪自绛紫夜幕纷扬而下，飞蛾扑火般在烈焰上消融。一轮梦一样淡薄的白月在浅灰暮色中溶化。利刃紧贴着他的皮肤，颤抖着，当它划下，他看到的不是血而是一片空白仿佛世界肇始之初的光。
　　
　　
　　


　　
　　1
　　


　　
　　他睁开眼睛。
　　
　　他看到的只有光。无论是他羁身的此处，还是外面更广大的、自由的世界，有的都只是一片明亮到不合时宜的晨光，除此之外，无边寂静。那晨曦覆在寂静上就像阳光飘浮海面却无法照彻渊底的幽冥，在那里人们仍然睡着他们潮湿而沉重的梦，而鸟儿--很难想象，这里处处高树繁花，却听不到一声鸟儿的婉啼。
　　
　　而他坐在静寂中，因为起得太早而无事可做，也没有声音可以倾听，就像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清晨。
　　
　　“所以，伊斯雷，你来，是为了什么呢？”
　　格尔希因问，困惑而担忧。皇子不满十岁，已经知道在皇宫之中每个人都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名目，带着一个使命，就像皇帝要统治，而弄臣要使贵人杯中的佳酿更加开怀。各色名目层层堆砌起暗夜的宫廷，其结构之严密深奥不亚于任何一座圣盾塔，在其中如果有一个人不能把自己放到正确的位置，毫厘违和都可能嬗变成一场可怕的灾难。
　　“他们说我是你的侍从。”他说。
　　“哦。”格尔希因放下心。“那，你会帮我穿衣服吗？你会在睡前给我讲故事吗？”他皱起眉，“最好不要——你总是比我先睡着，太过分了。”
　　“你每次脱下罩衫还把系带整根抽出来给我扎辫子，也挺过分。”伊斯雷说，“总之，他们让我陪在你身边。”
　　格尔希因很高兴，因为有伊斯雷陪伴。伊斯雷也很高兴，能陪在格尔希因身边，但他知道这太快乐，因此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使命。他也听到了人们说的其它，不是对他，而是对着落下的帷幕和半掩的窗棂。那些低语说他不得不去，因为金枝将倾，必须竭尽所能迎合陛下释出的每一份好意；必须竭尽所能抓住格尔希因，因为和平年代里既然没有血，金枝就得靠别的东西来滋养，这样它才能重新茁壮。他们还但愿他在皇子殿下之外再抓住点别的什么，但并不抱很大的希望，因为他是一个那样沉默、固执的孩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他的胸中，隔开了他和世上……低语在这里停顿了，陷入踌躇。
　　
　　世上比较容易令人快乐的那些——他们终于说。
　　
　　到了宫廷，另一些人说的是：乡巴佬；木头坯子；独眼狼；森林里的小野蛮人，不会哭也听不懂笑话，每三天眨一次眼，如果你拿针扎他的脚心。伯爵贵妇，端盆捧巾的仆妇侍从，他们三三两两待在走廊转角和柱子的阴影里，在他走过时窃语轻嘻，如果他看过来，就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或者上前毕恭毕敬地鞠躬。
　　他什么也没有说。你无法攥紧一捧沙子——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带他去围猎时说过的话——你不能在沼泽中挣扎。如果你陷进去，你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控制你自己，维持住你之所以为你的形态。
　　我可以摆脱。我可以跳出来，如果用弦力的话，他说，在马背上仰起脸望着父亲。一定还有更多、更好的方法，他等着父亲说，再想想，伊斯雷，再想想——
　　但父亲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头顶上。
　　
　　现在的你不行。父亲说。父亲的声音近乎温暖，他的手那么大，那么沉重。
　　
　　渐渐他听到更多。人们说看来秘仪押错了宝，就算把小狼崽子送进宫来拿两条腿走路，恐怕最后也什么都叼不着。人们说陛下这次女神祭去大圣堂望弥撒又忘了带殿下一起，就像新年巡游、去年的神圣节和去年的新年一样。陛下已经不带殿下到任何地方去。陛下不再到床边亲吻殿下的额头，也不再将他抱到自己膝上。如今你再也看不到殿下的笑脸，无论在陛下手边还是皇家套房的任何一面墙上，虽然那曾是这个国家最卓越的画师们——包括陛下本人年复一年孜孜不倦描绘的面容。是的，陛下待殿下仍然很好，询问他的健康，节庆时赐下恩赏——如果你觉得这就算好，那是你没见过他之前待他的模样。
　　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捕风捉影。在深宫里风的方向比在无限之海上还要倏忽难测。他看到的只有格尔希因。他很庆幸当风改变方向时，他在格尔希因身边。他看出格尔希因仍然快乐，仍然维持着自己的形状，但是变得温顺了，不再热衷于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不再轻易露出爱娇的神情，就像当他初到苍犀馆时，他对每一个人——从威鲁尔到园丁——露出的亮晶晶的笑容。他不再那样做了。无论皇子或乞儿都要长大，或早或迟每一个人都会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条件地被所有人所爱。
　　而且苏尔蒂也到了能够恶作剧的年纪，他的气性、他搞出来的名堂都比他的兄长大得多得多。如果格尔希因只是在老师睡着时把他的胡须浸到墨水瓶里，苏尔蒂则会在他头顶放一只奶油蛋糕，再好心拍肩叫醒他。越来越多的人说二殿下也聪颖又健康，而且更有气魄，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位母后，这位皇后身上流着货真价实的绿歌之血，而不是硬把自己插进古董玻璃瓶里的路边野花。
　　“可怜又糊涂。如果不是这样，她本可以活长久些！”
　　当时他和格尔希因正穿过中庭。他们停了步。他把手放在格尔希因的肩膀上。那只肩头在微微发抖。
　　他拐向回廊。
　　格尔希因想拉他但是没拉住。他们一前一后走向那个转角。说话的人一时脸色发白，显然没想到他们会经过，更没想过他们会上前来而不是默默走开，但是他很快调整好自己，重新现出厌倦、讥诮、满不在乎的神气，而他身边的几个人则悄悄退却，退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他认得那孩子，比他大一岁，已经在苏尔蒂皇子身边随侍了四年。尽管家族里出过好几位皇后，那孩子却讨厌宫廷——和讨厌世上其他任何东西的程度差不多，而在整个宫廷中，据伊斯雷所知，那孩子最讨厌的是他，其次是格尔希因。
　　“你说的不对。”他说。
　　那孩子翻起眼皮。“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理解我的意思，伊斯雷·阿尔卡纳。你是个被造出来的人。你被炮制出来就是为了干那些他们让你干的事。这样的你能明白什么？”
　　“我知道的是，”他说，“第一，我是什么和你没关系。第二，不许再提到她，否则你最好祈祷你的话不会在任何一个转角飘到我耳边，不论当时还是日后。”
　　那孩子恶狠狠地瞪着他。“我知道的是，”他说，“第一，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第二，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凯……”
　　他的拳头在对方说完那个名字之前挥了出去。
　　那孩子那么瘦小，几乎比他矮一个头，他一击就将他打翻在栏杆上。小个子花了好几秒才叫出声来。“你竟然……！”他惊怒交加，“伊斯雷·阿尔卡纳，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的人是你。”他说，“如果你父亲知道你说过刚才那些话，他会感谢我给你这点忠告。”
　　那孩子的眼红了。他从栏杆上弹起来起扑向他，而他一次又一次将他打倒在地。他甚至打掉了他的一颗牙——好在是本来就松动的。日后他和格尔希因回想起，都惊异于这位同龄人的换牙期之漫长。但是就算真把谁的牙打掉他也不在乎。他是一个个头疯长的小野蛮人，血统贵重，没有父亲。他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待在格尔希因身边。他来是为了保护他。格尔希因赶上来抱他的手臂，试着把他和那孩子分开。当他回头，他在那双蓝色眼里看到了久违的亮晶晶的光。
　　
　　那仿佛穿越了千亿个夜晚的星光。
　　
　　如今他不会那样做了。他不会动手，不会分辩，即使有人将弥天罪过加在他——他们——身上。现在的你不行，伊斯雷。父亲说。但是你会变得有力量。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困境。有了力量还不够，必须学会如何去运用它。必须找到真正赋予你的使命。真正的使命向你要求每一滴血、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如今他已经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白昼像潮水一样从低处升起，泛着脚步、咳嗽、低语、门窗碰撞，所有这些泡沫般的杂沓，当它们冲刷着他，他会想起多年前那个初夏的黎明，行将消逝的淡紫色的暖夜，海松色的森林，风声如雨，火把毕剥燃烧，露水浸染衣襟带来青草香气，而在看不见的地方，那时他还能听见夜莺在遥遥、隐隐地歌唱。
　　

-关联情报-

凯岑·奈特：前皇后，格尔希因之母，已故。
威鲁尔·阿尔卡纳：前代秘仪侯爵，伊斯雷之父，已故。
苏尔蒂·奈特：格尔希因异母弟，第二皇子。

SA412.6.21 破乱之剑


*里尔克书信，Schnack, Ingeborg (ed) Rainer Maria Rilke: Chronik seines Lebens und seines Werkes, 2 vols., Frankfurt a. M. 1975.

伊斯雷

     2
　　
　　


　　回到森染时，利亚姆在起降场等他。下着小雨。利亚姆的短发有一点散落到额前，又断断续续坠下水滴。利亚姆的嘴唇紧抿，不带笑容，目光穿过细密雨帘，系在他身上。
　　
　　他顺从着那根线走过去。
　　
　　等他走到跟前，利亚姆伸出一只手把他的额发朝后插。
　　手劲很重，他不由得微微仰头。额上几点冰凉。他以为要挨爆栗了——但是利亚姆抱住了他。不是那种半开玩笑似的拥抱。他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咔作响。利亚姆的心那么沉、那么快，一下下击打着他的皮肤。
　　而他只有伸出双手轻轻回抱他。他知道自己已经并且将要从利亚姆夺走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有轻轻拥抱他。
　　“下次我不会放你这样了。”他听到利亚姆在他的耳边说，“你再把自己搅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看看。我绝对不会随你去。我会连夜赶过去，勒断你的脖子。”
　　
　　
　　“你不是给皇后写过信吗？”
　　利亚姆的笔停下来。“我写过吗？”
　　“我刚出来就听说了。”他说，“有人还说那是一首情诗，皇后看了芳心大悦，求陛下把我放了出来。”
　　利亚姆哈哈大笑。“如果我写的是那种东西，不但你出不来，我也会被塞进塔里去陪你。”他拈些沙子撒在刚才的字迹上。“我确实很欣赏格兰森的阿欣娜，但是对她没太多奢望，只要她不成为咱们的敌人就行。——她会吗？”
　　“不会。”他说。
　　利亚姆把纸笔推远，将手紧贴着桌面展开。执政官喜欢这种令人愉快的小转折，比如接连下了三天雨，今晚分外晴爽；比如已经让蓝减区和骑士团严阵以待，但雾魇角马在No.3耗得太久，没力气再翻越麦斯瑞维斯高原；这次的青金酒口味冲了些，但冰块化了一半就恰到好处；自己的弟弟被打成谋逆重犯下狱，但过了半个月，他又完完整整坐在自己桌边。“我很高兴这件事结束了，虽然它结束得稀里糊涂，我也不想再去找补。我想知道的是，它是怎么开始的。”
　　“发生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我。我给了他们机会。”
　　“不。”利亚姆说，“你有一万种方法去捏造一个拙劣的谎言，但只有一个理由去相信它，那就是你想要相信它。而如果在从前，如果有人敢说格尔希因半个不字，艾尔温皇帝会把那个人的牙齿敲下来嵌墙，他会在他的头骨里点上蜡烛，让它漂在镶银湖上。”
　　他试着想象，觉得那场面好笑。“我们说的是艾尔温·奈特，还是狂王？”
　　“我觉得在涉及到格尔希因的问题上，我们的皇帝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大清醒——虽然过去那种不清醒要可爱得多。”利亚姆拿手指敲敲桌面，“所以，我是说，皇帝对皇子确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见他不出声，利亚姆叹了口气。
　　“好吧，下一个问题：艾尔温皇帝，他对你怎么看？”
　　皇帝对他本人没有意见——他只能这么说。释放的前一晚他被召到小书房。艾尔温皇帝手里托着一只切花玻璃镇纸，看烛火透过它在深褐壁板上投射出一片琳琅，一个精致无限的圆满的世界。格尔希因写了一封信给我。但是你没有，皇帝说，伊斯雷，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是陛下的臣属，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既然我是清白的，我所能做的更好的事就是等待陛下的裁决，并且服从它。
　　皇帝微弱地笑了笑。不尽然。其实，你算是皇子的表兄。
　　并非血脉相通，陛下。秘仪只是有幸与凯岑皇后结过一段因缘。
　　皇帝沉默下来，目光渐渐氤氲。他想，有些时候，皇帝透过他看到的也许是另一个阿尔卡纳：在二十年前那个宿雪初晴的清晨，那个艾尔温·奈特一生中最灿烂的日子，是威鲁尔携着凯岑走向他，将她的手交到他的手上……我时常想起你的父亲，皇帝低声说，愿他，还有我的凯岑，在那个世界得享安宁。
　　就在那个时刻他意识到，他面前这个男人知道他父亲的死——不仅和他一样知道他被谁所害，还知道他为何而死。他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将问题咬紧在唇齿间。你没有资格提问，伊斯雷，因为今后从你口中说出的只有谎言——是的，愿逝者安息，而我会像父亲一样以生命志为您尽忠。第二天一早他跟随皇帝前去望弥撒。经过廊下时，一扇窗在上方打开，细菱窗格上泛起无数闪光，像成群白鸟振翅飞起，又像满树繁花刹那间怒放。然后一切消逝，从未发生，只留下他，带着那光景印在他眼中……他转过头，正遇上身边格尔希因的目光。
　　他们各自移开视线。格尔希因望向皇帝的背影，而他转回去，望向白光飞逝的远方。
　　
　　
　　卡梅莉塔来了信。她很高兴他平安。那段时间她心中担忧，但要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还要应付同事们七嘴八舌的打探。她一律回答“他和皇子早闹翻了”，没人相信。除此之外，她和新同事们相处还算融洽：DBK的人同情她，当她是门阀政治的牺牲品，因为挡了金枝的路被踢到这儿来——幸好她在理魔法增效应用上还有些心得！在调任圣盾全局组时，卡梅莉塔·艾泽特升任森染骑士团副团长还不满四个月，她本该有个子爵的爵位，甚至没来得及受封。
　　子爵谁都能当，副团长你还有苏瓦，但那边的事只有我才办得到，对吗？说着她笑了——话说回来，伊斯雷，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他并不是没有目标，但他要去的不是某个前方而是命运之上，而四年来他只是在山脚下转圈，试着在丛莽荆棘中找出一道看起来行得通的缝隙。去吧，卡梅菈，他只能说，骑士团、DBK、魔导士公会，我们知道这些地方是关键。你先走一步，在那里等我。我不会耽搁太久。
　　我知道一旦你起步，你会走得非常、非常快，卡梅莉塔说。我呢，和魔物打过十年交道之后还能回去做做研究，我也很开心。关于遗迹，我把这些年的探索记录都交给苏瓦了，还有积攒下来的幸运，希望他有机会用上它。
　　——不过，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她又柔声补充说。
　　卡梅莉塔懂得他。他的沉着确实只是无可奈何。那些遗迹，他、卡梅莉塔和苏瓦已经再熟悉不过——那些被青苔湮没的足迹，还有滴穿时间的水声，那些失去形状的偶像，当你经过，你会惊起尘埃般积淀的空气。曾经以飨众神的殿堂大多已经沦为魔物的巢穴。恶战在所难免。厮杀过后，他会在那里待很久。他会走过每一方石砖，仰望没入黑暗的巨大立柱，想象柱身的螺旋在顶端化为何等华美的纹饰，想象其间仍然缭绕着香烟和歌声。他的剑在滴血，脚边是魔物的尸身。当他看着这些，他看到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有时候他会想，他的愿望如此长久，一生之短，根本等不到满足。
　　
　　“而现在我们想要的又多了这么多。”利亚姆把一张纸递到他面前，“塞尔索·西纳特拉这个人嘴巴毒，下手也够利落，一个礼拜就把它译好了。我打算把它发给我在各城市政厅里的人。不过你先看看，这里面你有没有什么心得。”
　　他久久望着它。十个陌生的名字，十粒永不发芽的种子，许下同一个誓约，一旦飞散就再不会重聚，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孤独长眠。但是他想它们背负的不止如此。他想即便离散，即便沉睡，那莫大的意志仍然残存在它们的身体里，就像看不见的线使它们彼此相连。当世界开始转动，它会牵引它们重新回到那扇门前。
　　“我没什么头绪。但是已经有了一个人在这里，”他说，“我们只要知道他是哪一个。”
　　
　　
　　“我不会告诉你。”黑发青年说，“就算认出我你也该装作不知道，没人教过你吗？”
　　没有。没有机会。他站起身，在房间内走了几步。苍犀馆的地下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在整个溽热的夏天都会非常凉爽，也听不到恼人的蝉鸣，只是没有阳光和微风。不过房间布置得很好，和这座府邸里其他的客房一样舒适。床很大，堆了四个鹅绒枕头，青年整个人陷在里面，摆弄着一只八音盒，试图把它拆开。他腹部换了新绷带，但看起来仍然既懊恼又沮丧。“难以置信！你先还说要给我叫医生，下一分钟就给我来了一刀！……”
　　只划破了一点表皮。“如果不是这个印记，我会把您交给警备队，让他们替我查出您是谁。”
　　青年在枕头里缩起来。他是上个月底皇子谋逆案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到苍犀馆来的，带着一手好铁匠活儿，正好武器库的保管员病重，总管嘉弗勒就留下他顶了缺。不过，当伊斯雷回到森染，为了避免王都行馆的纰漏而仔细审视府里的每一个人时，他立刻注意到他。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明显是在躲避什么，从不与他对视，坚决不吐露自己的真名。
　　“我可以不问您的名字。但是我需要您的帮助。”
　　“帮你？你帮帮我吧——让我走！”青年抱头，“我呢，我也是背晦！如果我知道你也是——我绝对不会上这儿来，哪怕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安全的地方……！”
　　是啊，是有这样的戒律。他拿起青年撂在一边的八音盒，打开盒盖，一只童谣叮叮咚咚响起来。你们不得彼此寻找，不得相认。你们不能相互扶助，守着同一个秘密却不能分享彼此的孤独。他熟悉这个旋律，但从没唱过它。他从没唱过任何一首歌。“我需要您的帮助。”他说。“我要复原『钥匙』。”
　　青年抬起头。“……你疯了？还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正是我们绝对不能做的——”
　　他合上八音盒。乐声戛然而止。但音乐仍然在里面，当你再次打开盒盖，它又会流淌而出。要守住一个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承载它的事物不复存在。那么，“如果不能再度成为一体，”他说，“我们这些碎片为什么还要存在？”
　　
　　要怎么才能判断那个时刻？那应该是由我们来判断的事吗？
　　我们会知道的。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尽可能做好准备。
　　
　　青年后来告诉他他叫韦森特·爱默生——就是那个伪造格尔希因亲笔信的人。就是那封信被藏进行馆，后来又在典礼上当众展示，当做格尔希因与他密谋的证据。伪造师是被胁迫的，但如果艾尔温有狂王十分之一的刚愎，那一张纸就会结果皇子和侯爵的性命。在把爱默生这个名字从那张纸上划掉时他不由得笑了——他头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那些线，萦绕在他们身上的线。他想起当时在地下室，淡薄烛光把墙壁映成一片灰色，又在那上面投下他们的影子，他，韦森特，还有更多的影子，它们被牵扯着，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似的，退入阴翳，赶往下一个舞台。

-关联情报-

利亚姆·阿尔卡纳：伊斯雷的兄长，既是堂兄，也是表兄。森染执政官。
艾尔温·I·奈特：暗夜皇帝，格尔希因之父。
阿欣娜·格兰森：暗夜皇后，格尔希因的继母，苏尔蒂生母。
卡梅莉塔·艾泽特：前森染骑士团副团长，调任DBK。伊斯雷的同伴。
韦森特·爱默生：天才的伪造师，使徒（我们的女主）。

SA412.6.22 秘仪致绿歌
SA412.7.8 云破日出
SA412.7.14 穷途曙光

伊斯雷

　　3
　　


　　
　　白礼·宾杰洛成了尼恩格兰执政官。“该怎么祝贺他？”利亚姆说，“他娶了王国最美的女人做妻子，现在又要去梳拢这个国家最难摆平的城市。我不知道是应该羡慕还是同情他。”
　　伊斯雷也不明白。白礼的确是个干吏，许多一般人下不去手的事情，他做起来那双小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但他的父亲只是个文书，而他入赘的宾杰洛伯爵家，虽然在王都有些根基，也不足以支撑他去踢圣域的门板。他唯一可恃的就是皇帝的信任。尼恩格兰之前的执政官席泰尔是公开的星之教会的代理人，却成了“天隼号”事件主使的嫌犯，更甚者，还逃过星士的追捕消失无踪，这对教会无异于引戈自戮般的一击。整整一个月他们都没能摆脱那种惊痛——倒不是真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只是心理上的，那种被反咬一口的痛感太过深刻，以致他们迟迟不能作出决定，在每一名候选人脑后摸来摸去，想要找出恶魔的反骨。当他们还在摸着的时候，就来了魔物潮。尼恩格兰骑士团团长奈瑟·弥哈尔是一位高洁而坚定的人，正是因为这样，她做了两年的团长，仍然处处掣肘。在没有执政官统筹的情况下，蓝减区的撤离很不顺利，据说魔物掀起的烟尘已经在城墙上都能看得见，田埂边还有人在掏自己的面缸。据说圣盾落下时还有至少六七十个人在城外。而在城内，在围困的二十四天里，警备队压制了三场骚乱，还有一打半的盗窃犯在监狱里等着处刑。白礼到任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签署对他们的执行令。在紧急时期对国库资源的盗窃绝不仅仅是盗窃，而是暗害，是对公众安全的严重危胁，因此等着他们的将是绞刑。至于那些囤积居奇的豪族富商——哦，这可是非常微妙的指控，我们的国家没有相应的律法。我们的城市已经千疮百孔，禁不起更多的怨恨和怀疑……他想起他回到森染那一天的清晨，在双子港，白礼和他一起等待着。新任执政官的空艇排在他后面起飞。在太阳升起来之前，他们一同眺望着从东方一寸寸退却的最后一点夜色。
　　您看我们今天会飞得快些吗，侯爵？您对风向这么在行——
　　他不认为白礼能够通过收拾一次残局就掌握尼恩格兰的局面，但是他会记得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笑意。白礼·宾杰洛是只没有血统的野猫，捉老鼠比谁都拿手，当他钻进鸡舍，他不会惊起一片羽毛。“我已经当面向他道过贺了，不过你可以以市政厅的名义写一份。”他对利亚姆说，“让齐逖帮你写。你只要签字时心情平静。”
　　“啊，齐逖——齐逖从来不会嫉妒，更不会同情，尤其是对我。”利亚姆做出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而我呢，我这就要去看看咱们的仓库了。”No.3今年的夏收泡汤了，那儿的人需要种子和粮食度过这个冬天。“我希望当白礼·宾杰洛看到我的麦子，他会念我的好，指点我一下明天的风向。”
　　
　　而尼恩格兰只是他们所要面对的千头万绪中利害最微末的一节。他让苏瓦去休个假。在他羁留于王都的这段日子，履职方新的副团长不得不一肩挑起森染城的防卫重任，如今放松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去晓光吧，苏瓦。”他说，“去拜访一下艾克兰·奈特。我记得你们是都青府的老同学。”
　　“我是认识一个叫这名字的人，不过那个人的腰围有二尺八。”苏瓦没精打采地说。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休息。这二十天里最让他疲惫的就是对表弟的牵挂，如今表弟平安归来，却连看都不让他好好看两眼，又要打发他出门！“据说他比以前大变样了，我和他说什么呢？”艾克兰·奈特曾经是一个肥胖而而笨拙的孩子，因为这个，虽然他贵为晓光奈特一脉的继承人，却被偏疼幼子的父母冷眼相待，在都青府也受尽其他贵族子弟的嘲弄欺侮。苏瓦只是在他的无数次蒙难中帮他出过一回头，因此吃了禁闭，而且并没能改变他的处境。他们两人是带着这一点尴尬的关系毕业的。苏瓦来到森染，艾克兰则去了尼恩格兰。没人知道为什么，不过他在那里脱胎换骨了，并且失去了弟弟和双亲。如今人们看到的艾克兰·奈特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英俊绅士，无可质疑的第三皇位继承人，他不会希望有人提起过去的那些。
　　“和他说说No.7。”他说。新的晓光团长上任两个月了，还没有去碰接下的这个热山芋，同时，科德拉尔·怀特曼在时茵闹得如火如荼。他知道晓光有些人在帮着拾柴，但他想知道艾克兰·奈特本人的态度：他是确有难处，还是也在等这把火烧到塔菲。
　　“我需要适当表态吗？”苏瓦沉吟，“不过我既想不出来怎么劝说他，也想不出我们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我们不会。只要跟他实话实说：假如时茵出兵塔菲，森染必得施以援手。告诉艾克兰我们只是想做到心中有数。让他觉得我们无意对抗，乐于合作。”
　　“我不是一向如此吗？”苏瓦拨拨头发，“不过，我们会吗？我是说，支援？”
　　“假如时茵真出兵的话。”他说，“而无论科德拉尔多么希望，我们也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人们说科德拉尔·怀特曼的固执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二十年过去了，一切条件都没有改变，除了更遥迢的跋涉和更强大的敌人——不比当年的仓惶疲敝，如今这些朝灵可是背靠城市、以逸待劳。而且他们可不是浑浑噩噩度过这二十年的。朝灵人体质强健，即便婴儿也是如此，如果没有阿尔洛主子的役使虐待，它们比主子的孩子更容易长大成年。你完全可以想象在这二十年里远京繁衍、训练出了多么强壮的一只封魔大军。在这样的情况下，执政官怎么还能坚信自己会取得胜利，而不是遭到像他父亲米切尔森一样——甚至更惨的惨败？他，伊斯雷·阿尔卡纳，他不会让科德拉尔得偿所愿的，即便真能胜利，他也不会让时茵和森染的骑士们用血和生命去祭奠米切尔森·怀特曼的亡魂。但是他也知道，他和科德拉尔其实是同类，为了一个疯狂的事业，他们不会放弃，不会顾惜任何牺牲。
　　“还有一件事，”他对苏瓦说，“我想你去找一个人。”
　　由商籁文书索隐出的名字，利亚姆动用了他在各城市政厅的全部关系去钩沉它们四百年来经历的人生。他们在浩如烟海的户籍记录里翻找，就像在广袤森林里搜寻一棵树木。他们审视它的生长，分出的每一根枝桠，然后又是更多的分枝；有时分枝和另一棵树的树枝交叉，于是种子转移；有时它们只是断绝了，血脉戛然而止，只留下光秃秃的年轮——这是最糟的情况，他们只有反复检视这位孤独末裔的死：何时？何地？什么人在场，后来又去往何方？他们很可能永远找不到种子旁落的去向，它会在某个毫无瓜葛的人身上继续沉睡，而这个人可能只是在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碰巧经过他的窗前。他们进行得很慢，很艰难，不敢奢望自己的成功，因此一旦有所发现，他们绝不会放过。“纳提亚·约夫米尔，都青府六年级骑士生。他和其他毕业生的分配三天后就会提交给皇帝陛下审阅，我希望在那之前你找到费隆，把这孩子要到森染来。”
　　“唔，这个任务可就轻松多了。只有这一个吗？我可以管费隆要十个。”苏瓦拿起推到他面前的资料的最上面一张，“……不过，这孩子才十六岁。”他看看伊斯雷，“其实我不太清楚……会有危险吗？他，你——你们？”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会想办法的。他说——他只能这么说。就像韦森特那时一样，他能说的太少，每一句听起来都不是遁词。
　　
　　
　　森染的永夏。箬竹，丹碧，沈香茶，青白橡，山鸠。它们取代光涌入古朴的高窗，于是老屋化为幽谭，就连烛火也浸入常磐之中。总是下着雨，但是看不到，也触摸不着，只是时不时有什么飘入耳中，就像风倏忽来去，吹落千枝万树的低语。不下雨的日子听到的是蝉鸣，但是天并不晴，走在街道上，看得到云在城市背后，在森林的尽头像山峦一样层层升起。云和天空都是沉重、神秘的青灰色，有时候很难分清它们，就像分不清云与远山。有些时候什么也分不清，因为在雨与云的间隙是雾，从清晨到夜晚，陆地变成海，城市是蜃气楼，在那其中找不到路，也听不到蝉鸣或雨声，在那其中任何行走都是一意孤行。然而即便这样的时候也不是寂静。即便听不到，这座城市仍然存在，他知道，在浓密的白雾之后一切仍在发生：泥土下夏虫开始蜕壳，田野间青粳稻穗正在灌浆，城墙上有人唱起铿锵的歌谣，在烈焰中，在铸者的目光里，钢铁在静静地熔化。
　　“所以我回来了。”她说，“你知道如今在时茵的街道上弥漫着的是怎样的味道吗？整个城市就像一只没生好的炉子，干，呛，没有温度，只有一阵又一阵叫人恼火的黑烟。我不知道科德拉尔·怀特曼怎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冲击骑士团总部！如果有人这么对你，我的儿子才不会好言相劝，还替你做什么承诺；他会把那几个流氓吐出来的厥词攥成团塞回他们的喉咙里——如果在那之前，他们还没被人们扔进护城河的话。”
　　因为这里是森染。而多萝西，时茵的坎贝尔小姐，在嫁到阿尔卡纳家三十年后，已经是一个能够面不改色说出上面那番话的森染女人了。但是在萝蔓·海佩尼，和一个时茵人结婚还远远不够，只要她一天不对远京出兵，对于那座背负伤痛的城市来说她就仍然是一个外乡人。“我庆幸海佩尼团长当时不在城内，”多萝西叹息，“我不能想象她要怎么面对那情景。”
　　那是他被羁押期间发生的众多事故中的一件。时茵的一小撮狂热分子在骑士团总部门前聚啸，强要对远京出兵。当天萝蔓·海佩尼恰好在蓝减区巡视。不过他想她也许是故意为之——早早得到消息，于是在那一天出城去，因为她懒得面对那些挥舞的拳头和狂热的咆哮。她懒得解释，更懒得安抚。她刚满十岁的小女儿被诱拐，好容易才解救回家，卷入“天隼号”事件被星士带走的丈夫则至今杳无音讯，她何曾得到过解释，得到过安慰？那天在她门前振臂高呼的人应该庆幸那个叫缇可的小女孩总算平安无事，否则萝蔓才不会一走了之，她会像一匹失去幼崽的母狼一样等在那里，等他们走到门口，然后一个挨一个咬穿他们的喉咙。“快过去了。”他说，“我听说执政官已经开始收场了，对吗？”
　　“詹姆斯和他的朋友们已经忍耐了很久。最后他们决定由拜伦子爵去和科德拉尔·怀特曼谈，所以，我想是的，执政官要小心了。”她说，露出一点懊恼的微笑。当你在屋里抖动一件旧袍子，所有经年累月的尘埃都会腾起，在空气里飞舞，而你没有任何方法让它们平息下来。你不能吹气，不能挥动手臂，那只会让它们更加癫狂。你所能做的只是悄悄退出去，忘记这件事。能使它们平息的只有时间。“就这样吧，伊斯雷，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她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等他坐过来，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好像在掂量这颗脑袋的分量，就像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一样。“我看你是胖了。”她皱起眉，“你在这方面完全随你父亲，如果哪一天没有忙透，你们的腰围就会多出十公分。”
　　是这样吗？他不知道——自他有记忆起，他的父亲就已经不算瘦了。与多萝西的丈夫，清癯的海德里恩不同，威鲁尔·阿尔卡纳是个高大而魁梧的中年男人，他的声音低沉，步伐稳健，任何人只要看他一眼就能明白他坚不可摧的意志力。当他置身某个地方，苍犀馆，骑士团，或者森染城里，不必看到他，光是他在那里就能让人们感到安定。他使他们觉得人生有信，凡事皆可交托。他一直忙碌着，为了他的家族，为了这个城市，王国，还有那些看不见也无法言说的事物……但是他所付出的一切并不为女神欣赏，也得不到她的眷顾。当他灰飞烟灭，人们才发觉他为自己留下的那么少，只有这个孩子，只有他……多萝西的眼睛湿了。她放开他的脸，轻轻把他的额发理一理。
　　“我很高兴你没事。不过话说回来，我知道会这样的。那阵子看起来我是全家上下唯一沉得住气的人。天知道利亚姆像谁——反正我不承认是我生的！成天像个女裁缝似的念念叨叨！我是被他烦得受不了，才跑回时茵去躲清静！”她做了个嫌弃的动作，笑了。他也笑了。利亚姆有着典型的秘仪式的相貌，但除此之外他毫无疑问是像母亲，那狡黠的眼睛，快活的、满不在乎的风度，还有对他——伊斯雷——的爱。他们毫无保留地爱他，毫不介怀他的降生夺走了本属于他们的人生。相比之下，他完全无法想象他的母亲捧住他的脸，或者轻抚他额头。他无法想象她用那样湿润的眼睛望着他，虽然她和多萝西生着完全相同的模样。当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到她的手指，她似乎是颤索了一下。谢谢。她说，然后闭上眼。自始至终，没有一滴泪流过她的脸庞。
　　
　　

-关联情报-

白礼·宾杰洛：新任尼恩格兰执政官。
席泰尔·瑟尔佩恩：前尼恩格兰执政官，失踪。
奈瑟·弥哈尔：尼恩格兰骑士团团长，高洁的女骑士。
齐逖=齐特雷亚·阿尔卡纳：伊斯雷的堂兄，森染市政厅秘书官。
苏瓦·坎贝尔：伊斯雷的表兄，森染骑士团副团长。
艾克兰·奈特：奈特宗室，第三皇位继承人，晓光骑士团团长。
科德拉尔·怀特曼：时茵执政官，一心光复远京。
多萝西·阿尔卡纳：利亚姆之母，旧姓坎贝尔。
詹姆斯·坎贝尔：多萝西之兄，苏瓦之父，时茵贵族，伯爵。
萝蔓·海佩尼：时茵骑士团团长，抗拒对远京出兵。
斯特雷奇·拜伦：时茵下议院首席贵族，子爵。

SA412.6.8 黑兆
SA412.6.25 魔物潮来袭
SA412.7.7 失落的商籁
SA412.7.16 逃离都青府
SA412.6.20 被掳走的小鹿
SA412.6.21 封魔省的“邀请”
SA412.7.9  请战游行
SA412.7.12 温和的劝诫

伊斯雷

      4　　



　　
　　雪深无路。
　　积雪纳去马蹄声响，落雪湮没他一路驰来的行迹。满城皑然，再覆上浓重的夜色，万叠之中，接引他的只有那一点载浮载沉的灯光。
　　他飞驰进庭院。好几个人守在大门口，此时一齐紧跟在他马边跑起来，不敢大声，只低低地欢呼。更多的灯亮了。他在宅邸正面的大阶梯前翻身下马，大门打开。更多的人跑出来——总管嘉弗勒、马莱卡太太、卢佩恩……他们围住他，簇拥着他拾阶而上，大厅里，多萝西展开双臂把他拥入怀中。她亲吻他冰冷湿重的额头。“女神在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出什么事了？他们在空港没等到你，我要急疯了……”
　　他回吻她。“她怎么样？”
　　“她也在等你，我想。”她说，“不过我不会让你这样进她的房间。脱下这件斗篷，把自己烤热乎点儿——你简直是块会走路的冰。”
　　
　　侯爵夫人的膝上放着一本书。他轻轻走到她的床尾，不想惊动她，而她也没有看他。她似乎也并不是在看书。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打开的书页上。她穿着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裙，戴着细麻布的披风和双层刻幅，头发则披散着，堆在靠枕上。在那些漆黑的苍白的线条、织物和褶皱之间她的人几乎消失不见了，就像外面那座城市在雪与夜之间消失一样。看着失去形状的她他心中唤起的仍是她曾经的模样。在他的心中她仍然是光，是烈风，是晴天白雨，那样不由分说的怒放的生命力。她无端的气恼是野火，当她笑起来，她像一朵满开的曼陀罗一样明艳照人……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我要死了。”她说。
　　他知道。他接到的信上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委婉许多。“我想尽早赶回来，”他说，“空艇出了故障，只能在一个资源点迫降，我要了匹马。”
　　“你应该等到天亮。”她说，“也不是这一晚上的事。”
　　他默默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她终于抬起眼看他。他上次回来还是三年前，但即便在更早的时候，在他还在她身边的那些年，她也是这样看他——这个由她所孕育的孩子，她看他就像看其他任何无缘之物一样，迅速、锐利的一眼，就像她对他从来不曾心怀过任何想象。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腕上。
　　“你没让其他人看到过，对吗？”
　　从来没有。他记得她的叮嘱，即便进入宫廷后他也一直缠着绷带，两只手都是。人们以为是什瘢痕，当它是他身为小野蛮人的又一个力证，就像他右眼的刀疤。
　　但你在那里不是不快乐，对吗？“我不会耽搁你太久，”她说，“只是有一些事，我必须——”
　　但是她突然止住了。她的整个人抽紧了，被单下的那一只手在肋上攥起来。他起身，但是她止住他。不，不要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始呼吸。
　　先去吧。改天……她的声音像是风中枯叶：不是这一晚上的事，她说。
　　
　　
　　侯爵夫人很有把握。她分不清当票和期票，分不清一年之中到底是哪几个月有第三十一天，但是在这类事情上，她从来不会动摇。在丈夫的死讯传来时她没流过一滴眼泪。如今，她知道自己左腹长了瘤。不用人告诉，她自己可以摸索得出。在他回来的第二天，她又在锁骨附近找出两个新的肿块。她把医生叫来，宣布这个发现，微弱的笑容心满意足。“所以，就是这样了，医生。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拿走吧。我只要冷霜苏玛就足够了。”
　　医生来找他。“按她说的做。”他说。
　　他整天陪着她，但也只是坐在她的床边，并没有什么话说。她太虚弱。她早已吃不下东西，一小块面包就会让她经历数小时的剧痛，到如今，就连喝水也成了折磨。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昏睡，在镇痛剂的效力下。当她清醒的时候，如果她睁着眼，她会凝望着某个方向。他不由得去想她会想什么：她可会不甘？她才四十五岁，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她的日子还长。也许她是在回顾，她风光而蹉跎的一生——她有过太多快乐，太多气恼，一气恼就落泪，总是些莫名其妙的琐事，他怀疑她是否还记得；至于她那些出人意料的成就，当时她会自得，但过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他想她是否有过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时刻——那种并不闪耀的时刻，但是在结尾回想起，却能对自己的一生都心怀爱意。他发现他想不出。她的人生对他来说就像过于遥远的舞台上的一场戏，可以看懂每个情节却永远看不清她的脸，更不要提置身其中。他和她之间没有多少时光。在去王都之前她似乎是这世上唯一不爱他的人。他知道她的一生都在搏斗，和她所爱的人，和爱她的人。漫长、艰辛的战斗。至于他，对她来说他似乎并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的一部分，像一截盲肠，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一直那样放着，有点意识到，但也并不多担心。
　　“她可以不吃药，但是不能不领圣事。”多萝西忧心忡忡，“她会没法上路。没有引领，她到不了女神身边。”
　　“她可以。”只要她想，她能够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多萝西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她不害怕。你知道吗，”她说，“你六岁——不，五岁的时候，得了毒痢，烧得一塌糊涂。医生说你随时断气都不奇怪。那时她疯了。注射的护士不知怎么老也扎不进去，她一把推开她抢过来针照着你的胳膊——”
　　他知道。他还记得更早以前，她带他做的拼图，给他剪的纸花。他记得它们，在他还算不上是一个人，还没有确定的形状的那段日子里，她为他做的那些。他知道应该怎样回报她。他知道多萝西是为她的双胞胎妹妹着想，但他也奇怪，多萝西和瑞茜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久，却还是不能明白——无论神的话语，还是死后世界的承诺，对瑞茜来说都不是安慰。这不是能够安慰的事。也不可能靠勇气或尊严去战胜。瑞茜需要的是死于属于她自己的死亡。但是他没法对多萝西说。他没法解释他是如何明白瑞茜，就像多年前某个明昧未定的黄昏了无痕迹升起的白月，就像此时他坐在微薄的冬阳里，茫然守候她死亡。他知道她在。她一直都在。她的血在他的血管里。她的意志历历分明，就像他自己的呼吸。
　　偶尔，他们的目光会相接。这些时候他们不会说话。他们只是又一次确认彼此的存在，并且为此感到自豪。
　　
　　她告诉他使徒的事。『贤者』，『门』，古代文书。她丈夫当年对她说的话，她把它保存得很好，虽然她的声音已经像灰尘一样虚浮，那些话却仍然精确、清晰，没有一个字损伤。她把它转述给他一如当年交托给她的样子。“这就是我为什么非得要你回来不可。”她说，“我得亲口告诉你。”
　　“我当然要回来的。”他说。
　　他的语气十分确定，内心却一片混乱。不是因为使徒这件事，那个印记，当它出现在他身上时父亲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它必然具有某种意义。他想不通的是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把印记交给他，把秘密托付给瑞茜，而不是等到他长大成人。父亲为什么等不及？他的父亲能够背负一个时代，不可能守不住一个陈旧的秘密；他的父亲是最持重的赌徒，知道每一条河流的去向。现在的你还不行，伊斯雷。当父亲最后一次将手放在他头上时，那只沉重的手是不是带着主人毕生的焦虑、担忧和期望？……
　　他感到一阵窒息。
　　……父亲他早就知道吗……？他听到自己问：他知道他会…………
　　她微弱地笑了。
　　“他总是知道他将要付出什么代价，不是吗？”她说，“他了解他们：星之教会，女神和她的代理人——”
　　
　　他们杀死了普里切利伯爵和罗连·奈特。当威鲁尔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背离他们，他们又杀死了他。
　　
　　他坐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就像六年前的那个深夜。那时也是冬天。但是不像现在，那一年的冬天没有雪，而是一直下雨。雨已经下了二十三天。那个晚上他被索菲小姐从睡梦中叫醒时手背湿凉，以为雨终于滴穿屋顶落在他的身上。他好不容易才弄清那是索菲小姐的眼泪。当他被她牵着手来到走廊上，他发现更多的人在哭，他们一看到他就禁住哽咽、把脸转向墙壁，肩膀却抖得更凶。他发现父亲书房的门开着，里面通明的灯光倾泻到昏暗的廊下。这很奇怪，因为除了父亲没人能使用那个房间，而父亲明明去了尼恩格兰的温斯特家。但他随即想到是父亲连夜回来了。他想父亲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这件事一定很紧急，而且可能挺难过——他从仆人们的样子猜得出。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它。他挣脱索菲小姐的手，她的手又湿又冷，把他攥得生疼。他挣脱她，大步走进房间。
　　房间里没有父亲，只有瑞茜和多萝西；海德里恩在王都，利亚姆在都青府，在睡梦里，对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多萝西也在哭，一看到他就迎上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威鲁尔他……你父亲他…………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却说不出，只能久久地吻他的额头。而他的母亲不看他，也不说话。她站在窗边，对着外面无底的午夜，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她的身体紧绷到了某种极限。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纤瘦，单薄，单薄而锐利，在切开血管的时候自己也会破碎。
　　他鼓起全部的勇气才能看向她的脸。
　　她没有哭。她只是直直地望进那黑夜。雨震耳欲聋。但是他听到的是另一种声响。在她的身体里，在他自己的心里，隐隐的，深深的雷音。
　　在被占领的圣盾塔下，尼恩格兰团长弗格森曾经对威鲁尔咆哮。教会的走狗——当时弗格森这样痛斥道，带着一个业已预见自己失败之人的全部惊怒和不甘。而威鲁尔·阿尔卡纳，他没有动怒，没有争辩。他被公认做贵族中最早倒向教会的一个，在更早的时候，人们说他为求保身不惜构陷胞弟逢迎狂王。他们称他“鬻血者”。而他从未辩解过。他只是缄默着走在他选择的路上，相信他所做的一切终将汇入新时代的曙光。一个平稳的时代——一个理性的时代，臣民各安其位，国王睿智而恭谦，之上还有一个慈爱严明的圣灵。威鲁尔·阿尔卡纳一直相信着，当他面对愤怒而绝望的弗格森时。当他后来身被荣耀站立在新王国的朝堂上时，虽然王座上坐着的不是克莱维尔也不是罗连，他也仍然希望，那个时代会来临。
　　很难说清后来的一切如何发生。只是，比起牺牲，比起背负，比起胜利，承认自己迄今为止所有的付出和所得都是错误并且下定决心去匡正它，要艰难太多，太多。当伊斯雷试着去想象，想他的父亲是如何度过那些他所以为的幸福、安稳的年月，又是如何化为灰烬，像雪一样、和雪一起飞散在夜空中——当他试着这样做时，他发现他所拥有的全部关于父亲的记忆都变成了砥石。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磨得非常锋利。像刀一样锋利，像钢铁一样坚硬。他又听到了那雷音，它从未消逝，一直在他内里回响。现在他终于知道它为何而鸣。在那时他就应该知道：他们不仅仅是杀死了父亲，他们还夺走了他的死亡。但是这还不是全部。那是梦的结束，漫长的警醒，耐心的宣告，从那以后，世界是另一番面貌。
　　“我很高兴您告诉我这些。”他说，“——我很高兴父亲告诉您这些。”
　　瑞茜阖上眼。
　　“啊。”她说。“这没什么，反正你们总会做出你们的决定。你和你父亲都是。”她看上去很疲惫，疲惫而满足。
　　
　　
　　瑞茜下葬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天空淡青，冷而脆，像薄冰。没有风，但是当你呼吸，你会充满冬天独有的凛冽而清新的空气。你会觉得自己变得非常轻，比灵魂还轻，能一直飞上冰一样的天空。
　　她被安放在苍犀馆后面的三泉教堂，那是阿尔卡纳代代长眠的地方。在一座座石棺、一顶顶华盖之间，唯独威鲁尔没有灵柩——没有遗体，只有一方青铜銘碑。如今她紧邻着它。石棺上的安息像是按她临终的脸模做成的，但是他觉得不像。即便最上等的大理石也不可能有她那样照人的光华——当她走过最后那一刻时，当她终于完成她的生命的那个瞬间，她重又散发出的光华。
　　多萝西倒是满意。“她看起来不像经受了那么多痛苦，对吗？”她轻声说。
　　她比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坚强。当他回到森染，他对医生说因为压力难以入睡。医生给他开了几次药。他把它们全攒下来。等到他觉得已经足够，他告诉了她。
　　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她又坚持了四天。当她已经无法抬起眼帘，并且即将失去吞咽的力气时，她把他叫到床边。
　　是时候了。她无声地说。
　　他回房间去取药，沿着凉廊向前走。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不阴，不晴，因此也无所谓迟暮，只是一片灰色的天空。像细密的薄纱落下的影子一样轻柔，像止水一样澄明的颜色。月亮刚刚升起，低低地，很切近，像是在等他。他不由得停了脚。他在廊上站了许久。似圆非圆的月亮，疏浅得不着痕迹，在淡灰的天空里，在他眼里，像泪水一样溶化。

-关联情报-

瑞茜·阿尔卡纳：伊斯雷之母，多萝西的双胞胎妹妹，S.A.408病故。
伯尔纳斯·嘉弗勒：苍犀馆总管。
马莱卡太太：苍犀馆女管家。
卢佩恩·嘉弗勒：爱称“卢平”。伯尔纳斯之子。
普里切利·克莱维尔：『骑士』末裔，被教会暗杀。
罗连·奈特：艾尔温皇帝的兄长，推翻狂王，被教会暗杀。
弗格斯：骑士王朝末任尼恩格兰骑士团团长，骑士团战争中战死。


这节没有关联事件，我太开心了呜呜呜呜呜呜！

伊斯雷

      5
　　


　　
　　四一一年英灵祭，他继承了自他父亲死后一直空悬着的秘仪家督，并且很快将要升任森染骑士团团长。他还不满十八岁，已经在成为这个王国最有权力的人之一。在他生日之前，利亚姆问他还有什么愿望。
　　我想要一座城市。他说。或者一座圣盾塔也行。不过，还是送我一瓶青金酒吧。上回咱们在“雪松”喝的那种，比你带回家的要好。亚琳卡一定是把最好的酒都留下了，这样你才会多去几次。
　　生日当天，利亚姆给了他一罐牛奶。“这是亚琳卡送你的。”利亚姆说。“哥哥的礼物还要再酝酿一阵子。”
　　
　　他迫切地需要一座新城市。四年来在孜孜搜求遗迹的同时他对S点反应也抱着同样的期待。自森染开始，所有的新S点都出现在东部，他希望下一个也是如此。但是，到了四一零年，从晓光和夏维朗的三角地传来了新城市的消息。
　　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他在西部能做的十分有限，很难将这座第七城市纳入到他的计划中。更重要的是，王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只可能负担得起一座新城市，这意味着即便新的S点在东部出现，它也将被搁置——数年，甚至十数年，而他对自己的时间，还有这个世界的时间都没有任何信心。那段日子他陷入一种茫然的焦虑。他到荒野中去，但如何徘徊却听不到鸟的鸣叫也没有树木的气息，只有风以空洞的声音争先恐后自他身畔掠过。在无尽飞逝的风声中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短暂。而荒野只是沉默着。莫大的，莫名的沉默。
　　好吧，伊斯雷，他对自己说，你的力量，你的地位，都不起作用。你所有的只有时间。
　　
　　因为新S点而焦虑的人不止他一个。四一一年的整个六月科德拉尔·怀特曼都在上议院奔走，带着他的塔菲议案，想尽方法让议员们相信，比起剿灭科拉拉平原上的魔物，把六万朝灵重新纳为奴隶要安全得多，也划算得多。在当时这些说辞没有太大的说服力。然而一个月后，到了对S点进行第二次勘测的六十名夏维朗骑士死无葬身之地的噩耗传来的那一刻，从那时起，第七城市的凶险看起来真与被朝灵盘踞的塔菲不相上下了。也正是从那时起，争论开始变得泥泞不堪：怀特曼与不得不从夏维朗手中接过No.7难题的晓光合流，萝蔓·海佩尼则有教会的暗中支持，而艾尔温皇帝，就像一个软弱的统治者该做的那样，没有任何决断。没有人愿意去付出代价。在四一二年的夏天，虽然他对多萝西说过事情会变好，但在事情变好之前，烟已经飘到了大陆的另一端。晓光的奴隶们开始静坐或绝食，他们在其他几个城市的同胞也效而仿之，而在争端的源头和最中心时茵，那里的朝灵做了另一件事：他们杀死了一名骑士，并且把他的尸体吊在广场上——至少那些曾经在骑士团总部挥舞拳头的人是这样宣称的。如今这些人的拳头重又挥起来，他们咆哮着，成群结队走在时茵的街道上，把腰间的刀剑弄得叮咣作响。当他们回到恩布罗姆子爵的大屋，他们把窗帘拉得紧紧的，头碰头围在地图前，借着一点浑浊的烛光。
　　有消息说主战派已经撇开骑士团，自行组织一支远征军。
　　“这真是有意思，”利亚姆说，“窗帘拉得再紧，我们还是能听到些东西，而怀特曼执政官，身为主战派的魁首，却一无所知。”怀特曼执政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就不得不说些什么，好维护他对拜伦和坎贝尔的承诺。“他们甚至还弄来一个奴隶贩子带路——虽然我觉得压根儿就是怀特曼送给他们的。那家伙好像知道一条安全路线。有了他，这帮人搞不好真到得了塔菲。”
　　“只是倒在途中和倒在塔菲城下的区别。”他说。
　　“然后他们就有了新的口实。”利亚姆说。“对于召唤战争的人来说，同伴的尸体才是最上等的献祭。”
　　他没答话。于情于理他应该阻止这件事，就像一年前在上议院阻止怀特曼的第一次塔菲议案一样。但是他对于这一切已经厌倦了。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墙上挂着一幅壁毯，描绘着苍犀之主赫拉瓦开拓森染城的情景。那上面的红色丝线历经二百年仍触目如新。当赫拉瓦带领骑士们舍命奋战，他们一定是坚信他们以血浇灌的大地将会成为乐土，但是他呢？有时候他觉得怀特曼的狂想听上去更值得信服，因为失落的荣耀是可供追想的。有时候他羡慕怀特曼。怀特曼清楚自己应该怎样去做，因此可以不恤流血，不忌诳言。
　　利亚姆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和他一起端详着。
　　“你知道吗，伊斯雷，”他突然说，“说实话，我觉得我们在塔菲和No.7上花的工夫太多了，而这两个都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我相信这个王国里的绝大多数人也这么想。如果有人能提供别的什么选择，他们一定会觉得如释重负。”他凑到他耳边：
　　“‘一座圣盾塔也行’——你是这样说的吧？”
　　他回过头。
　　利亚姆笑了。
　　“怎么，哥哥猜中你的心思了吗？”
　　
　　利亚姆不仅仅是懂得他。利亚姆还知道，没有别的方法。就他这四年来夙夜求索的，没有。他别无选择，只是需要下定决心。他没有资格要求牺牲，只有罄尽所有去承担。他和怀特曼确实是同类。但是不能像怀特曼一样，他想：怀特曼想让人相信他所相信的，而我，我要让人们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东西。
　　
　　
　　远征军启程的那天时茵晴空万里。出城之前，队伍沿着第三环路游行了一大圈，向整座城市展示他们的武器和盔甲，他们的骏马的毛皮。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阳光下熠熠闪亮；同样闪亮还有的他们的鼓和锣，敲着打着，盖过了他们自己的号子和人群的口哨声。他们甚至还赶制出一面旗帜，用了审慎与胜利的血红色和象征荣耀的长矛，还有别的一二十种他们觉得必不可缺的东西。所有这些东西在喧嚣的酷暑中，在他们头顶静静地垂落着。一直到正午时分他们才走出北城门，走向塔菲。
　　而森染下着雨。这意味着天不会亮。但他还是在太阳升起前出了城。他已经不太亲自参与S点或遗迹的探索任务了，全部交给苏瓦接手，他觉得这位表亲看起来运气会比较好。至于他，他最近关注的是碎心湖西南的新矿区。那是年初发现的一处祈理石矿，已经到了清剿魔物的最后关头。利亚姆打算把它命名为“宝书-IV”。试采的样品品级很高，像烬月森林这片深幽不祥之地孕育的其他矿藏一样丰饶。在过去的两年里，虽然No.7一直没能正式启动开拓，但他们仍然向晓光输送了大量祈理石库存以备圣盾塔的建造之用。如果“宝书-IV”能在秋天之前正式开始采掘，加上一直在产出的那些，等到明年夏天，森染差不多就能再建造一座圣盾塔了。
　　是的，一座圣盾塔——如今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它坚实、高峻的形象。而且他开始知道怎样去筑就它。如果人们想要一座除了塔菲和No.7以外的城市，一座不需要付出那么大代价的城市，他就从虚空中创造出这样一个城市。他有一位天才的伪造师，还有卡梅莉塔在DBK，这些有心或无意的安排都将成为他谎言的一部分。他把他的每一个人，每一枚金币放进这个高入云霄的谎言中，不断尝试调整他们的位置。他觉得它立得住，但还是希望它看上去再自然些。他希望它看起来像是每一个人都迫切需要的，除了伊斯雷·阿尔卡纳，这样，当他为他的谎言索要这个，索要那个的时候，他们会心甘情愿送到他手边，而不是把东西藏在背后，两眼飘飘望着天空。
　　我需要时茵。他想，我需要萝蔓·海佩尼成为我的同谋，我需要由她，而不是我自己向全世界宣布这个谎言。但他没有信心能说服这位慵懒而难以捉摸的女人。两年前他可能还知道如何打动她，但现在，当她成了骑士团长，成了妻子和母亲，她不再锐利，看起来只要属于她自己的安宁。在回程的空艇上，他久久眺望着东方的乌黑郁结的云层。他希望在那后面无风无云，阳光普照。自从科德拉尔·怀特曼带着战争的火种入主时茵以来，他和海佩尼就成了心照不宣的同盟，但是现在，他希望正在向塔菲进发的那支队伍能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他希望他们的前进和死能让怀特曼得遂所愿，这样，萝蔓·海佩尼才会无路可退，只有踏入他的谎言。
　　
　　当他回到骑士团总部，他发现苏瓦和他的副官克拉耶丝都在他的执务室里。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这很少见，因为苏瓦一向快活，而克拉耶丝，这位青年姑娘比他知道的绝大多数男人都沉得住气。他知道自己应该做好准备。“说吧。”
　　是苏瓦开的口。金发青年的脸色非常苍白。“远征军全军覆灭了。”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完全违背他的期望。他知道他们会失败，但是——这么快？他解下“涅槃”，发现剑鞘上沾着血，于是以手掌外缘仔细抹去那暗紫的仍然湿润的痕迹。“下午三点四十分左右，他们行进到蓝减区和红减区的交界处，在那里遭遇了大批魔物。”克拉耶丝报告说，“远征队无人幸免。正在附近巡逻、看到信号弹后立刻赶去救援的骑士小队也全部负伤。那是海佩尼团长亲自率领的小队。团长她……”她控制了一下自己：
　　“……医生说有失明的可能。”
　　他的手停顿了。“怎么回事？”他确实在算计萝蔓·海佩尼，但这不是说他不敬佩她。她不是那种会轻易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的女人。
　　因为袭击他们的不仅是魔物，还有朝灵，那些可悲的奴隶，他们和远征军和骑士和魔物拼死搏杀，浑然不觉他们的孩子正在脚下的土地里无声窒息。“你明白了吗伊斯雷？有人骗那些朝灵把孩子交出去，然后把他们做成了封魔场！他算计了所有人，远征军，朝灵，还有骑士团……这个畜生！！”苏瓦苍白的脸烧起来，紧握的双拳在颤抖。这不是一场因为愚昧或者噩运而引发的惨剧，他们都听到了，在黑暗潮湿的泥土下的细小的哭泣，还有那令人反胃的非人的冷笑声……
　　“教会介入了吗？”
　　“他们立刻就冒出来了。”苏瓦咬牙说，“我很奇怪在远征军出发之前他们都躲在什么地方！”
　　他按住苏瓦的肩。
　　“不要说这些话。让他们去调查。我们做我们能做的——我们是有一些事可做的。”他说，“靠近蓝减区的大量死伤可能引起更多魔物异动，时茵团需要支援。无论他们要求什么，我们全力以赴。”他转向副官。“交给你了，克莱娅。”自从二十年前在塔菲折戟以来，时茵骑士团的员数一直严重不足，森染为时茵提供协防已经是常态。没有人比作为森染骑士团副官的克拉耶丝更知道这时应该如何沟通并且编制预案，而苏瓦，这位时茵之子会全心全意去回报他的家乡。这样就可以了。“交给你们了。”他转身迈步。
　　“你去哪儿？”苏瓦叫道，随即省悟。“该死！这种时候，你们就不能少咬一次耳朵吗！？”
　　“就因为是这种时候。”他说。
　　
　　利亚姆面前放着一沓信纸，首席秘书官齐特雷亚站在桌前。两个人面面相觑。执政官的办公室和骑士团总部一样阴沉沉、静悄悄。不过，一看到他进门，利亚姆立刻叫起来。“啊，我的好弟弟，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欢快地把信纸掀到一边，“你有事找我吗？你一定是有事找我对吗！随便什么事，快，快说！”
　　他看看信纸，看看齐特雷亚。“下午好，齐逖。我打扰你们了吗？”
　　齐特雷亚，他们稍远一些的一个堂兄弟，捡起一张飘落在地毯上的信纸，把它端端正正放回利亚姆面前。“不，我只是在督促执政官阁下写给时茵的慰问信。”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齐特雷亚背在身后的手里好像拿着戒尺，而利亚姆像个背不出课文的学童。“——一封慰问信！”利亚姆拍桌子，“你是我的秘书官，齐逖，你就不能找点儿更有意思的事情给我做吗？”
　　“就目前而言，在这件事上市政厅能做的只有这个。”齐特雷亚淡淡说。“阁下要是能想出其他更有建设性的，那也可以。如果不行，那就请你赶快履行你眼下唯一的职责吧。”
　　“我履行呀，但齐逖老是不满意！”利亚姆指着桌边的字纸篓，“‘不够真诚’，‘不够悲伤’……劳驾，对一支敲锣打鼓去送死的远征军？我就是没法真诚，没法悲伤啊！”
　　“你可以装。”齐特雷亚说。
　　他想笑。齐逖是那种看上去寡然无味，却能随时随地把你呛一个跟头的人。“抱歉，齐逖，我有些更坏的事要他做。”
　　齐特雷亚看了利亚姆一眼，后者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叠在胸前，露出露出灿烂、满足的笑容。
　　秘书官拿起桌上的文件篮。“如果有需要，我在隔壁。”他低声说，又转向利亚姆：
　　“我绝对不会帮你写第三次。”
　　
　　“所以齐逖还是帮你写了，白礼那次。”他说，“你们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费劲？”
　　“哦，你总得和你的副手培养培养感情，对吗？”利亚姆笑道。齐特雷亚走了之后，他不再可怜兮兮，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你的副手呢？他还好吗？”
　　“他还好，我想……”他顿了顿，“你知道我不会安慰人。”
　　“所以你跑到我这儿来？”
　　他确实是逃开了。他觉得惭愧。假如他说了什么，即便他是真心想要安慰苏瓦，那些话也仍然是谎言。他对苏瓦无法感同身受。他不是不同情，不是不愤怒，但是在这一切之上他内心对整件事最强烈的感情却是紧张：失望——然后又抓住新的一线希望。比起如此强烈的波动，比起苏瓦苍白的脸和苦涩的眼睛，他的良心的那点温度稀薄得就像森染冬日的阳光。
　　这令他感到恐惧，他正在成为他最痛恨的那种人。
　　
　　利亚姆把手掌放在他的头顶上。
　　
　　当你还会这样恐惧的时候，你就不是那种人。
　　
　　他转开头。
　　“你一定也听说了。”他说，“萝蔓·海佩尼的伤。”
　　“啊哈，你当然是为了这个来找哥哥的。”利亚姆起身走到边桌前捣鼓了一会儿，带着两杯酒走回来，递给弟弟一杯。“我很惭愧，作为她的老同学——她比我这么多年来所以为的要无私得多。但是很遗憾，眼睛看不见的人当不了骑士团长。”他抿了口酒：
　　“接下来会怎样？主战派这个跟头栽得够狠，而教会会往他们的背上踩上一只脚，确保他们不能翻身——所以科德拉尔是惨亏了。但是萝蔓也搭了进去。就目前而言，除了坐庄的恶魔，最大的赢家恐怕是我们的时茵副团长卢斯恩·贝雷了。”他将手里的杯子对着他晃了晃，“对于咱们来说，还有比他更糟糕的新团长人选吗？”
　　一个强硬、耿直、痛恨奴隶也厌恶贵族的时茵骑士团团长。“没有。不过我们不是没有别的人选。”他说。
　　“你不会是说科德拉尔·怀特曼吧。”
　　“我是说雷古勒斯·纳博科夫。”
　　利亚姆扬扬眉毛。“啊。萝蔓捡来的那个小子。”
　　“他在这次救援中作为临时指挥官的表现可圈可点。”
　　“他是晓光一个鱼贩子的儿子，如果我听说的没错的话。”
　　“卢斯恩也是市民出身。”
　　“他的资历和卢斯恩没法比。”
　　“卢斯恩的确更有人望，但决定骑士团长人选的是皇帝陛下，不是骑士们。”他握着冰凉坚硬的玻璃杯，感觉指尖正在和它融为一体。“卢斯恩和怀特曼是一气，教会不会乐见他继任。他们会想要一个更温和、更听话的团长。”
　　利亚姆盯住他。“你也一样，对吗？”
　　他低头啜饮。“亚琳卡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他说，“她肯定五六岁上就把手指头伸进酒桶里过了，我比她大四岁，她却给我一瓶牛奶？”
　　“你喝酒的样子就像喝牛奶。”利亚姆拿过他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又塞回给他。“听着，伊斯雷，”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选纳博科夫：他是个单纯的人，充满天真的理想主义，对萝蔓近乎狂热地崇拜。但假如你觉得他容易合作，那就大错特错了。越是单纯而热衷的人，越是可怕。假如有一天他忽然觉得你其实不是他一直以来想象的样子——你觉得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
　　他思索片刻。“我想不出。”
　　“我也想不出。”利亚姆耸肩，“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我对这种人根本无从把握。”
　　他攥着空酒杯，看里面的冰块慢慢融化。不是纳博科夫，就是卢斯恩，或者，更大的可能是某个出身望族的高阶骑士，从其它骑士团调任——除了森染。不论是心机深沉、笑容叵测的西城贵族，还是沉迷于形而上之物的艾尔温皇帝，在这一点上的认识是相同的：既然无法削弱秘仪对森染的控制力，至少不能让这个家族的影响力在时茵进一步扩张。全王国最精明的那些眼睛都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必须一如既往地忠顺，俯首帖耳，服从王都的一切决定。
　　“纳博科夫这个人我会想办法。”他说，“其他人你来。”
　　“这可真公平。”利亚姆叹了口气。“顺便问一句，无论在哪儿，你表现出过对于这次事件的哀悼之情吗？”
　　“还没有。”
　　“那你最好现在就去大圣堂，花些香火钱点一根蜡烛。”利亚姆说，“我想六百金夏维朗就差不多了。”

-关联情报-

亚林卡·德龙：酒馆“雪松”老板的闺女，利亚姆是那里的常客。
赫拉瓦·阿尔卡纳：森染骑士团初代团长。详见《时雨未央》
克拉耶丝·艾迪亚：森染骑士团副官（我的小棉袄）
雷古勒斯·纳博科夫：时茵骑士团副官，正直的青年。
卢斯恩·贝莱：时茵骑士团副团长，主战派。

SA412.7.17 暗夜之影
SA412.7.20 炙热的心
SA412.7.22 荣耀远征

伊斯雷

      6
　　


　　
　　他缓慢前行，穿过三十三扇窗的阳光。在八月初的夏维朗，每一样东西都在闪亮：玻璃，树叶的背面，粼粼的鎏金的屋瓦，卵石和白砂；宫墙外的街市在热浪里变得缥缈，失去了确定的形状，在它们中间，在白炽的天光下，骑士塔的金芒湮没了，成了一个剪影，沉默着，矗立着，仿佛不属于此世而且再无人得以领会的感召。
　　走廊的尽头，达兰克·弗瑞德站在门边，看到他便行礼致意。“下午好，侯爵。”
　　永远恭谨，彬彬有礼的弗瑞德。其实达兰克·弗瑞德自己也有侯爵的封号，但很多人总是忘记这一点。他们有时候甚至忘记他是暗夜骑士团团长。他们因为他的恭谨有礼而认为他不过只是个侍从，既没有家世也没有功勋——“除非你说跟在奈特屁股后面跑得紧、叫得欢也算是什么功勋。”无论在西部还是东部这样说的都大有人在。但是他，伊斯雷·阿尔卡纳，他不这样想。那些把达兰克说成奴才的人会以同样的口气说威鲁尔当上侯爵不过是因为出卖了兄弟和主君。他觉得达兰克·弗瑞德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因为他了解自己的使命——不管那是什么——并且会不顾一切去践行它。“您好，团长阁下。”他看看紧闭的大门，“恐怕我来早了些。”
　　“艾克兰阁下正在觐见，请您稍等片刻。”
　　他点点头，站到一边。
　　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的沉默。在很多人眼中他和达兰克是同一种类型：寡言少语，刻板无趣。这当然是错觉，无论对他还是对达兰克都是，但是，当他们两个人不得不肩并肩站在一起度过一段时间，他们还真就成了这种人。暗夜骑士团的职责与其他骑士团不同，他很难和达兰克探讨遗迹、矿区和魔物；他离开宫廷多年，而且知道达兰克和他一样对流言蜚语毫无兴趣。至于达兰克每次陪艾尔温皇帝聊上好几个钟头的那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哦，伊斯雷，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脑瓜给大家看看，利亚姆说，我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表现得看起来是在刺探什么。好在他们都不是会因为沉默而感到不自在的人。他眺望着漆黑的圣盾塔，不在意达兰克望着什么地方。
　　奈瑟·弥哈尔来了。“下午好，弗瑞德团长，伊斯雷团长——您已经结束了吗？”
　　他摇摇头。
　　奈瑟看了看那扇门，对达兰克笑笑，站到一扇打开的窗前。
　　他走到她身边。
　　“我要感谢您，”她说，“感谢森染的粮食，这正是No.3所需要的。”
　　“是利亚姆的安排。不过您不必客气，不论是谁这都是分内应当的事。”他说。
　　她笑了起来，比刚才更开心些。“哦，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伊斯雷，我知道什么是分内，什么是应当。”奈瑟·弥哈尔比他大四岁。她在他入团之前调到了尼恩格兰，所以他们从未共事过。但是在小时候他和她见过好几次。如今她成了镇守一方的骑士团长，但他还是能看到早年他所见到的那个女孩的纤细、秀美的面影。他还看出了她的憔悴。她的眼下有两抹淡青。“我知道尼恩格兰百废待兴，”他说，“但你要保重身体。”
　　她苦笑了一下，“我能做的事并没有那么多。”
　　“我听说你在走访魔物潮死难者的遗属。”
　　“怎么，你连这也知道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你也要说我天真吗？”她说。
　　“我要说人们会感激，即便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她望向窗外的炎夏。
　　“这是我分内应当的事。”她轻声说。
　　
　　他们没能等到单独谒见。时间快到了，他们全都到圣狮大厅去——就是一个多月前他和格尔希因被指控的那间大厅。艾尔温皇帝在后面的内室休息，达兰克进去随侍，他和奈瑟留在厅里，看侍从像蜂群一样穿梭来去，抻平这个，摆正那个，还有一个侍从用软垫托着礼剑，从房间的另一头目不斜视地走来。
　　靠墙的软凳上，艾克兰·奈特向他们招手。
　　晓光骑士团团长既不是近臣发迹、也不是森林里来的小野蛮人。他是一位真正的侯爵，暗夜的血胤，贵族的典范。但是此时此刻，比起悠游他的笑容里更明显的是烦躁。他对他们抱歉，因为他和皇帝谈得太久，占用了他们的时间。
　　他和奈瑟表示理解。如今No.7是王国的头等要务。他们希望一切顺利。
　　“事实上，我和陛下谈的是格尔希因殿下。”艾克兰说，对着他。“侯爵，您应该也听说了吧。”
　　他点头。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这不算是秘密。四天前的天平会议上，艾尔温皇帝终于下定决心把砝码放在No.7这一边。紧接着就有了成立调查小组的消息。据说这是来自第一皇子的提议，而且他本人强烈希望参与到这次调查当中。
　　“我理解殿下想要报效君父的心情，我也明白前两次夏维朗骑士们牺牲的真相对于即将投身No.7开拓的晓光骑士意义重大。但那毕竟是凶险之地，有什么非得让一位身份贵重的皇子涉入其中呢？”艾克兰柔声说，眉毛却微微扬起来：“作为殿下的挚友，侯爵，您难道不这么想吗？——您不为殿下担心吗？”
　　他按捺着。“陛下怎么说？”
　　“陛下非常信任殿下，而且非常——”艾克兰顿了顿，“乐观。”
　　“陛下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他说。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不像上次那样，没有突然闯入的告发者，没有公之于众的罪证。雷古勒斯·纳博科夫跪在皇帝面前，接受时茵骑士团团长的封号。新团长的举止像他的新礼服一样得体，只是还稍显生涩，他的耳垂泛红，眼睛熠熠发光。
　　“这下你放心了。”观礼席上，奈瑟低声对他说。
　　“我们都放心了。”他说。萝蔓·海佩尼，还有星之教会——为了促成这个任命，利亚姆甚至亲自跑到尼恩格兰与白衣主教凯恩斯密商。教会可能觉得这是阿尔卡纳家忠心不贰的又一个证明。无论是萝蔓还是星之教会还是艾尔温皇帝都不知道，在那之后，在天平会议前的前一天，他和未来的时茵骑士团团长已经有过一次会面。但是此时，看着盟友从皇帝手中接过骑士团长的佩剑，他却并不感到高兴。他心内恼火。不是因为刚才的艾克兰，是因为格尔希因。从得知调查组的消息起，他已经恼火了整整三天。他和艾克兰一样不希望格尔希因蹚这趟浑水，但他和艾克兰的理由不同。他才不管艾克兰·奈特在担忧什么，哪怕这个堂兄是真心为格尔希因的安危；他，伊斯雷，他才不为格尔希因担忧！如果伊斯雷能战胜红区，格尔希因没理由做不到。事实上他确信格尔希因做得到。他确信他会成功。这才是他恼火的真正原因。他没有想到，挫败了怀特曼，接下来挡在他面前的却是这个人，他下定决心告别的，摒弃的，逃离的——
　　他们从未告别。瑞茜的葬礼结束后他决定留在森染。格尔希因在王都等他。他没有写信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解释自己的决定。当他们分别，他和他都以为他会回到他身边。
　　他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要在他前进的路上布下陷阱，使他跌坠，或者在他的背后捅上一刀，然后迎接他惊痛而困惑的目光。
　　
　　仪式结束后，他去问候法伦斯特·迦蓝诺德。法伦斯特每日出入宫廷，因此不必像他们一样专门去谒见皇帝，也因此，他们直到此时才有机会说上话，虽然如今他们能说的已经不多。法伦斯特将阔大的手放在他肩上，而他仰头回望，装作看不出老师眼中的忧虑和无奈。
　　他记得自己曾经和格尔希因打赌，看谁能最先长到和老师一样高，不过时至今日，他们两个还是都只到他的胸前。
　　“我们的小野蛮人更吓人了。”法伦斯特用力拍他的肩，“听起来你在东部已经没有对手了，不论魔物还是人。什么时候切磋一下？”
　　“他们没见过我一瘸一拐、头破血流的样子。”他说，“我随身带着张床垫，每当我打输了，我就躺上去，我会一直躺到伤好了，然后起来洗个澡，脸刮清爽，然后再回家。”
　　“这可真不错，”法伦斯特大笑。“你得给我也来一张。”
　　这样就可以了。他对格尔希因的疏远，虽然不像艾尔温皇帝那样明显，也并不是无迹可寻。但是那些热衷于窥探和揣测的人就是看不到这一点。他们总是觉得当他和法伦斯特·迦蓝诺德谈话，他们俩是在为格尔希因皇子的利益筹谋。这对他、老师和格尔希因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他现在该离开了。但是法伦斯特拉住了他。
　　“去看看殿下。”他的老师低声说：“没人能阻止他，但是至少你可以鼓励他。”
　　他望向王座。
　　皇帝已经离开了，但是皇子还在，被一张张笑脸簇拥——如今他们又簇拥着他了。这是格尔希因·奈特的时刻，坠落穷地而幸免所换来的机会，他面前挤满叵测的笑脸，他脚后是深渊。但是他的银发还是柔和地闪耀着，还有那双蓝晶晶的眼睛。现在还来得及阻止他，他想，如果是我，我能阻止他。我现在就到他身边去，告诉他——我要告诉他一切：这个时代筑就在怎样的血和谎言之上，还有我下定了怎样的决心。这样我们就不必彼此误解，不必破坏对方的事业。格尔希因会明白他的决心。他知道他会。在那一刻这个辉煌而嘈杂的大厅中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风，从遥不可及的森林里，从遥不可及的日子吹拂而来的涛声。一叠追复一叠的鼓动，推他向前，向那个他曾经属于的地方。
　　他迈步——一步——然后他站住了。
　　伊斯雷·阿尔卡纳，不要忘记你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当他走开时他对自己说。不是因为别人怎么猜忌、他会拖累你或者你牵连他。你这样决定，是因为在那个时刻你一定会离去，到时候，他可以不必失望，虽然免不了悲伤。

-关联情报-

达兰克·弗瑞德：暗夜骑士团团长，尽忠于皇帝。
凯恩斯·奈特罗德：星之教会白衣主教。利亚姆通过他向神使游说雷古勒斯的任命。
法伦斯特·迦兰诺德：夏维朗骑士团团长，格尔希因和伊斯雷的剑术老师。

SA412.8.9 向未知启程
SA412.8.5 天平会议
SA412.7.25 寄予明日的波纹
SA412.7.28 迂回的美德
SA412.8.4 临渊之盟

柯瑞森特

我不管我就要了！！！！！！！！！！！！！！


好的，我坐下来了，我填完坑来编辑（我的回复品，赌上了！！！！！！！！！！！！！！

可、可恶这什么质量……竟然也是主线文补完！？（也？？？

那、那不是超级多的吗！这个，那个，呜哇哇哇哇都能看到了好开心啊////

那个小锁头，那个翠翠，对说的就是你，学着点啊倒是！

这个这个，不就是故事刚开始吃暗夜牢饭的时候吗！

呜呜呜，在憋着一口气填坑，我、我之后再细细看;w;怎么这么美——

---

为了对得起我忍不住看完泪流满面打算再修个二三四五六次文（喂！），说什么也要先打一些回复！

先每段都粗略地说说！等有时间再详细点回一次！（或者等完结的时候——
这、这是个大花版（？）粗略的回帖！
感觉特别对不起答应好的莱老师可是这是没办法控制的嘛！（闹腾）


是说，因为在填深红当时一直开着作业BGM♪sign 0《——可以点就不大大咧咧伤风景贴出来了|||……边单曲LOOP听边看文……总觉得还是……挺契合的！某种孤独感和致郁，然后是遥远的歌声……（蹦跶打滚跑来跑去——其实歌词也蛮适合伊斯雷和格尔希因啊连“自杀”的关键词都——（不


太文学（？）的我文化低也说不来！也不能和迪娅小姐那样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分析啦！还是单纯说自己的感想了！

首先查资料只是为了一句题记吗？！

看到开头就知道你是夜莺的精神续作！（敲碗。万万没想到的竟然是前作，后作，番外篇啊？！

看到时候有一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滚来滚去配合着三个哈，就是，“你确定吗6总，我写起感情来我自己都害怕啊？！”

是、是很可怕的了——（哭着跪下

小时候的格尔希因和伊斯雷和现在的两人……是相同又不同的呢！格尔希因的某种柔软和熊，以及伊斯雷的某种顽固、缄默和熊，即使两人年龄增加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做的事情倒是，变化了很多。

我粗粗一看关连事件还以为是去暗夜吃牢饭的回忆杀，我真是太天真了！食物哪有蓝晶晶的眼睛迷人哦（捂胸口。

二黄的小跟班乍一看还以为是威尔瑟先生……不过应该只是个单纯的NPC吧。二黄比大黄熊好像也能理解，大黄还算是被艾尔温爱过的，二黄却……一直兴趣缺缺吧。

不过阿尔卡纳家这么大只是因为大本营在森染还是被皇宫里的“上等人”这么看吗……感觉好累啊……孩子对世界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解，但是还是会知道那些是对自己好的，那些是不好的，可是伊斯雷并未为了自己出拳，而是为了格尔希因……唉……

人们说陛下这次女神祭去大圣堂望弥撒又忘了带殿下一起，就像新年巡游、去年的神圣节和去年的新年一样。陛下已经不带殿下到任何地方去。陛下不再到床边亲吻殿下的额头，也不再将他抱到自己膝上。如今你再也看不到殿下的笑脸，无论在陛下手边还是皇家套房的任何一面墙上，虽然那曾是这个国家最卓越的画师们——包括陛下本人年复一年孜孜不倦描绘的面容。是的，陛下待殿下仍然很好，询问他的健康，节庆时赐下恩赏——如果你觉得这就算好，那是你没见过他之前待他的模样。

我自己很喜欢这段！虽然是"不再“，那就是说明”曾经是“。作为艾尔温皇帝的黑粉，看到这种侧面的，细小的对他的补充好开心啊！就，觉得他的确是那么深爱，最后却是大失所望，凯芩对他究竟有多么重要，无关乎亲情，而是眷恋方面的事……

唉。

老伊斯雷……好吧威鲁尔爸爸是很沉稳的大人！看了下文描述竟然还是壮壮的！好像一个人能干翻三头熊呢！……对付熊孩子也是特别有办法！是个比没用的大人有用太多的爸爸啦——

即使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做好了准备也没能制止吗……唔……感觉伊斯雷越来越活成他爸爸那样，也是活成他妈妈那样。这两个人都……也不能说活得不快乐，只能说，是的，世界上那些更快乐的事情，与他们是没有关系的。

优美，朦胧，可是的确又是十分精准。

真棒啊！

稍微get了点断句的经验值，原来这样就可以打句号了哦！（笔记笔记。

说到独眼狼，十一二岁就已经小疤瘌眼儿了吗XDD啊好巧！布尔布克先生也是不停地喊小狼崽子呢。狼多帅呀！（比划比划

他以为要挨爆栗了

是老年人冷笑话！（不是

　　“你不是给皇后写过信吗？”
　　利亚姆的笔停下来。“我写过吗？”
　　“我刚出来就听说了。”他说，“有人还说那是一首情诗，皇后看了芳心大悦，求陛下把我放了出来。”

是……是伊斯雷竟然在讲笑话了？！绝对是真的写过吧？！难道是雷亚先生写的……（沉思

　　“不。”利亚姆说，“你有一万种方法去捏造一个拙劣的谎言，但只有一个理由去相信它，那就是你想要相信它。而如果在从前，如果有人敢说格尔希因半个不字，艾尔温皇帝会把那个人的牙齿敲下来嵌墙，他会在他的头骨里点上蜡烛，让它漂在镶银湖上。”
　　他试着想象，觉得那场面好笑。“我们说的是艾尔温·奈特，还是狂王？”
　　“我觉得在涉及到格尔希因的问题上，我们的皇帝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大清醒——虽然过去那种不清醒要可爱得多。”利亚姆拿手指敲敲桌面，“所以，我是说，皇帝对皇子确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这段也，关于皇帝的，和上面那段“不再”又是同样的效果。于是让我们懂得为什么格尔希因总是，无论艾尔温如何对待他都依然……爱……爱戴着，吗？

那个儿子控的艾尔温实在是太温馨了，所以后来的就，唉。

说起来小孩子好像是会这样的，他们对大人态度的变化不会很敏感地感觉到真相，也很容易被引入“是我做的还不够好”的自责中。或许应当感谢艾尔温的冷漠？格尔希因成为了更好的格尔希因——当然他之前也很好，只是更温厚了。

这些风景描写是要杀死人——


我也想去遗迹冒险！我喜欢遗迹！喜欢——！（举起双手跳跳跳

也就说卡梅女士很早就知道了，并且一直是伊斯雷的盟友咯？然后就是N8这个骗局……所以说DBK的全称到底是不是大波控

　　“我不会告诉你。”黑发青年说，“就算认出我你也该装作不知道，没人教过你吗？”
　　没有。没有机会。他站起身，在房间内走了几步。苍犀馆的地下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在整个溽热的夏天都会非常凉爽，也听不到恼人的蝉鸣，只是没有阳光和微风。不过房间布置得很好，和这座府邸里其他的客房一样舒适。床很大，堆了四个鹅绒枕头，青年整个人陷在里面，摆弄着一只八音盒，试图把它拆开。他腹部换了新绷带，但看起来仍然既懊恼又沮丧。“难以置信！你先还说要给我叫医生，下一分钟就给我来了一刀！……”

本来是想说莫非使徒之间还带互相感应或者一看花纹就能认亲的——这、这、你19岁了还是见人就揍甚至还上了刀子的熊啊伊斯雷团长——XD

要开门要复原钥匙……也就是说还要某个道具，单纯聚集人开仪式并不够用吗……

要守住一个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承载它的事物不复存在。那么，“如果不能再度成为一体，”他说，“我们这些碎片为什么还要存在？”

秘密。

那显然，不是这样的。

不是“贤者为了封印兽和门”而死去了。

贤者是被杀害的吗？被自己的信徒……亦或是“背叛者”的骑士？

可是那真的能成为秘密吗……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应该是有一定的隐私，一些不愿意说出来的，一些说出来就会带来危害的——因为当时说破的话，并不恰当吗？可是并不甘心，所以只要时机恰当总还是要说出来的吗？

可是，这个时机，现在的时候，恰当吗？

韦森特·爱默生：天才的伪造师，使徒（我们的女主）。

乖乖主线里找回来了没有啊来着？！

利亚姆先生你对白礼先生有什么不满呀XD

白礼·宾杰洛是只没有血统的野猫，捉老鼠比谁都拿手，当他钻进鸡舍，他不会惊起一片羽毛。

这说的仿佛是安大爷……不过想想，安大爷应该是捉了老鼠拿去和主人邀功，钻进鸡舍偷走鸡蛋的那种猫吧……

分粮食这段特别有……种田的感觉啊（绝望（？？

想起了空间球的名字还是简介来着XD

苏瓦先生：我弟弟不给我摸了！他要赶我走——（手捂住脸）他、他竟然要赶我走！QAQ（别玩了

还顺带捞了捞艾团♂的剧情！那边那台机箱，点什么头哦！

朝灵人体质强健，即便婴儿也是如此，如果没有阿尔洛主子的役使虐待，它们比主子的孩子更容易长大成年。你完全可以想象在这二十年里远京繁衍、训练出了多么强壮的一只封魔大军。

原来是这么看的吗……

沉思。

感觉伊斯雷就是，还没想好要从哪儿开始找人才好，韦森特先生送货上门还包邮；还没想好远京这茬子怎么处理对待好，人家少主也上门求和（？）了。【这里仿佛欠有好多篇互相吐槽的文！】

然后还有个格尔希因（笑。

森染的永夏。箬竹，丹碧，沈香茶，青白橡，山鸠。它们取代光涌入古朴的高窗，于是老屋化为幽谭，就连烛火也浸入常磐之中。总是下着雨，但是看不到，也触摸不着，只是时不时有什么飘入耳中，就像风倏忽来去，吹落千枝万树的低语。不下雨的日子听到的是蝉鸣，但是天并不晴，走在街道上，看得到云在城市背后，在森林的尽头像山峦一样层层升起。云和天空都是沉重、神秘的青灰色，有时候很难分清它们，就像分不清云与远山。有些时候什么也分不清，因为在雨与云的间隙是雾，从清晨到夜晚，陆地变成海，城市是蜃气楼，在那其中找不到路，也听不到蝉鸣或雨声，在那其中任何行走都是一意孤行。然而即便这样的时候也不是寂静。即便听不到，这座城市仍然存在，他知道，在浓密的白雾之后一切仍在发生：泥土下夏虫开始蜕壳，田野间青粳稻穗正在灌浆，城墙上有人唱起铿锵的歌谣，在烈焰中，在铸者的目光里，钢铁在静静地熔化。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等着好豹豹说书到这儿！（？？？

她刚满十岁的小女儿被诱拐，好容易才解救回家，卷入“天隼号”事件被星士带走的丈夫则至今杳无音讯，她何曾得到过解释，得到过安慰？

其实缇可小姐是401年12月生的！……好像差不多哦！十岁看起来就是比十一岁更小更值得同情。

“我看你是胖了。”她皱起眉，“你在这方面完全随你父亲，如果哪一天没有忙透，你们的腰围就会多出十公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伊斯雷就在发呆发呆发呆工作都被哥哥们抢着干完啦！XD（不是

天知道利亚姆像谁——反正我不承认是我生的！成天像个女裁缝似的念念叨叨！

是冷笑话！

妈妈是双胞胎！好感度+8666666666！

个性不同的双胞胎！好感度爆炸了！

一个死一个生，我，我——QAQ时雨未央你……我……阿噗！（一口血

（蹬腿

敢情小锁头手缠绷带也是因为是使徒吗那死透了咋办哦……

他上次回来还是三年前，但即便在更早的时候，在他还在她身边的那些年，她也是这样看他——这个由她所孕育的孩子，她看他就像看其他任何身外之物一样，迅速、锐利的一眼，就像她对他从来不曾心怀过任何想象。

想了很久，瑞茜妈妈到底是不是爱着伊斯雷的呢……我觉得是的，只是……大概因为她知道了阿尔卡纳的命运，知道了这个孩子是“注定要被献祭的”，就不知道该如何付出爱情……也有可能有很多解释。感觉瑞茜妈妈的人生估计也是个传奇了，明明很迷糊，可是又十分具有力量，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她是那样地被威鲁尔信任着，甚至超出了对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儿子……可是，这时又会觉得故事到这里就好了。并不需要说破……因为总觉乐意倾诉的话总会说出来，总会留下来，而这样带过，那些故事随着她的死亡成为了只属于她，和很久之前的谁的宝藏。可不能随意偷走别人的宝贝呀www不知道怎么办的盲肠倒是可以好好摸一摸（？！（伸出了充分享受过豹肚的双手（被打掉

鬻字好难写啊！！！

他只是缄默着走在他选择的路上，相信他所做的一切终将汇入新时代的曙光。一个平稳的时代——一个理性的时代，臣民各安其位，国王睿智而恭谦，之上还有一个慈爱严明的圣灵。威鲁尔·阿尔卡纳一直相信着，当他面对愤怒而绝望的弗格森时。当他后来身被荣耀站立在新王国的朝堂上时，虽然王座上坐着的不是克莱维尔也不是罗连，他也仍然希望，那个时代会来临。

真的就是个老伊斯雷（笑。或者说伊斯雷是个小威鲁尔。

他儿子正走在和他几乎分毫不差的路上，除了没有妹子，也没有儿子，倒是有一个借被子，反正阿尔卡纳家家大业大开枝散叶，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是呀，竟然背后还有个圣灵那不就，不还是不是我们人民群众当家做主的时代吗！ （突然

“啊。”她说。“这没什么，反正你们总会做出你们的决定。你和你父亲都是。”她看上去很疲惫，疲惫而满足。

也是一位非常好的妈妈。

而且怎么说……（看着sign 0……）

唉……也不能说什么。

只觉得这对母子可能看起来相处冷漠，可却是心意相通的。

而且瑞茜妈妈是自己选择了自己的死亡，不是由其他任何高高在上的人所给予的，而这一点对于各种飞来横祸惨遭非命的这个家族来说，能有多重要啊……

　　我想要一座城市。他说。或者一座圣盾塔也行。不过，还是送我一瓶青金酒吧。上回咱们在“雪松”喝的那种，比你带回家的要好。亚琳卡一定是把最好的酒都留下了，这样你才会多去几次。
　　生日当天，利亚姆给了他一罐牛奶。“这是亚琳卡送你的。”利亚姆说。“哥哥的礼物还要再酝酿一阵子。”

是冷笑话！

而且的确还可以再长高一点的！

然后就切入了主线里那些看过的，夹杂着怎样的思量。

伊斯雷曾经也是想要远京的……不过却只是想要圣盾塔和城市，而最后……他们就编造起早就准备起的谎言。

利亚姆这样的哥哥真好啊！伊斯雷沉默，伊斯雷还是个孩子，没有利亚姆很多事情都不会发展成这样，而这份溺爱又是来自他的母亲，而他们的母亲是双子，呜——喜欢——

　　我需要时茵。他想，我需要萝蔓·海佩尼成为我的同谋，我需要由她，而不是我自己向全世界宣布这个谎言。但他没有信心能说服这位慵懒而难以捉摸的女人。两年前他可能还知道如何打动她，但现在，当她成了骑士团长，成了妻子和母亲，她不再锐利，看起来只要属于她自己的安宁。

上面怎么说着来着，在伊斯雷烦恼如何得到时茵的时候，雷古勒斯又被送上了……真的是，别人以为是雷古勒斯顺风顺水攀上靠山，谁知道靠山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利亚姆面前放着一沓信纸，首席秘书官齐特雷亚站在桌前。两个人面面相觑。执政官的办公室和骑士团总部一样阴沉沉、静悄悄。不过，一看到他进门，利亚姆立刻叫起来。“啊，我的好弟弟，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欢快地把信纸掀到一边，“你有事找我吗？你一定是有事找我对吗！随便什么事，快，快说！”
　　他看看信纸，看看齐特雷亚。“下午好，齐逖。我打扰你们了吗？”
　　齐特雷亚，他们稍远一些的一个堂兄弟，捡起一张飘落在地毯上的信纸，把它端端正正放回利亚姆面前。“不，我只是在督促执政官阁下写给时茵的慰问信。”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齐特雷亚背在身后的手里好像拿着戒尺，而利亚姆像个背不出课文的学童。“——一封慰问信！”利亚姆拍桌子，“你是我的秘书官，齐逖，你就不能找点儿更有意思的事情给我做吗？”

是冷笑话！

雷亚先生loveeeeeeeeee——！（捧起了花花

“抱歉，齐逖，我有些更坏的事要他做。”

这个人都不会喊哥哥了哦！

　　他低头啜饮。“亚琳卡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他说，“她肯定五六岁上就把手指头伸进酒桶里过了，我比她大四岁，她却给我一瓶牛奶？”
　　“你喝酒的样子就像喝牛奶。”利亚姆拿过他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又塞回给他

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

那个哥哥你别把人家的生日礼物喝完了啊？！是圣盾塔的收费吗？！不过后面空酒杯……这是关于其实不能喝酒和你不能喝我替你喝的……电波兄弟相处吗？！

我现在开始觉得利亚姆是哆啦A梦了，除了帮你写作业之外什么都能做到（X

　　“这可真公平。”利亚姆叹了口气。“顺便问一句，无论在哪儿，你表现出过对于这次事件的哀悼之情吗？”
　　“还没有。”
　　“那你最好现在就去大圣堂，花些香火钱点一根蜡烛。”利亚姆说，“我想六百金夏维朗就差不多了。”

是那个伊斯雷。

Answered prayers里的那个，评论里说不会对晓光有什么想法的那个。

利亚姆哥哥帮我做预算啊——（拉裤脚

克拉耶丝·艾迪亚：森染骑士团副官（我的小棉袄）

他缓慢前行，穿过三十三扇窗的阳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喜欢确定数字的形容虽然很多时候我能感受到它们其实是虚数

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的沉默。在很多人眼中他和达兰克是同一种类型：寡言少语，刻板无趣。这当然是错觉，无论对他还是对达兰克都是，但是，当他们两个人不得不肩并肩站在一起度过一段时间，他们还真就成了这种人。

……是冷笑话！

19岁的和29岁的空气中“……”不断蔓延的世界！

喜欢这里关于达团的描写……就……莫名觉得和自己的理解也有点接近（抱头

至于达兰克每次陪艾尔温皇帝聊上好几个钟头的那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骗人你不还和小格尔希因埋了羽毛！（不是

哦，伊斯雷，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脑瓜给大家看看，利亚姆说，我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啊呸，说得好像你舍得似的。

这里的奈瑟团长不久之后……

真的是很高兴再见到她！

“我要说人们会感激，即便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这是不是伊斯雷也想要别人对自己说的话呢……

这里艾团♂想要尽力劝说伊斯雷去留住格尔希因是为了什么呢……他不是黑组的，不可能是因为怀疑他是黑王……唔……

总之，这段可真是太棒了！

他才不管艾克兰·奈特在担忧什么，哪怕这个堂兄是真心为格尔希因的安危；他，伊斯雷，他才不为格尔希因担忧！如果伊斯雷能战胜红区，格尔希因没理由做不到。事实上他确信格尔希因做得到。他确信他会成功。这才是他恼火的真正原因。他没有想到，挫败了怀特曼，接下来挡在他面前的却是这个人，他下定决心告别的，摒弃的，逃离的——

这语气分明是孩子气地别扭了！生气了！对的恼火了XDD

好可爱哦！

发糖又甩刀，一气呵成！

　　“他们没见过我一瘸一拐、头破血流的样子。”他说，“我随身带着张床垫，每当我打输了，我就躺上去，我会一直躺到伤好了，然后起来洗个澡，脸刮清爽，然后再回家。”

是啊好艰难的双S！

理魔法真好用.GIF！

不过等等你原来刮脸的吗？！还是满在意外表的嘛小伊斯雷！可爱////////

　　我现在就到他身边去，告诉他——我要告诉他一切：这个时代筑就在怎样的血和谎言之上，还有我下定了怎样的决心。这样我们就不必彼此误解，不必破坏对方的事业。格尔希因会明白他的决心。他知道他会。在那一刻这个辉煌而嘈杂的大厅中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风，从遥不可及的森林里，从遥不可及的日子吹拂而来的涛声。一叠追复一叠的鼓动，推他向前，向那个他曾经属于的地方。
　　他迈步——一步——然后他站住了。
　　伊斯雷·阿尔卡纳，不要忘记你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当他走开时他对自己说。不是因为别人怎么猜忌、他会拖累你或者你牵连他。你这样决定，是因为在那个时刻你一定会离去，到时候，他可以不必失望，虽然免不了悲伤。

唉。

这个时候他一定不知道他是骑士的后裔吧。

血和谎言到底是什么，至今还不知道……而他所相信的，是否又是另外一个骗局，也并不清楚。

之前的威鲁尔那样坚忍，是因为和瑞茜共同分享了重量吗……伊斯雷有利亚姆，有苏瓦，有很多很多帮助他的人……而且他几乎，除了格尔希因这件事儿，想办的都办成了，送到了他的眼前。

就是格尔希因这件事儿。

什么都预料到的威鲁尔会预料到这一层吗？

于是，于是这快到夜莺了……不知道下面是不是直接接了夜莺，然后还会有很多内容吧。

并不觉得是枯燥的结算！和章节结算的广告腔（不是）比起来这些一点儿都不枯燥！

精力所限这次先到这里哦！我继续去填坑了！伊斯雷团长也加油呀——

死亡flag感觉插了一身……是双SS的文太好了Q-Q

克劳迪娅

       啊——团长——团长——（你个迷妹好好说话行吗
       团长的每一句话我都想吹！（你冷静一下，不如先去在零下三度的露天环境下洗个凉水澡（不，不要真的去
       是说阿泽兰的月亮和地球的一样也是只有一面对着地面啊！上面有没有兔子捣药形状的环形山！


       是的，一直以来我都是知道的，团长跟我并不是一个等级的人（仰视）。从遣词造句上来看就知道了，试举例：

       团长：

       葳蕤攀连要将他蔽覆。

   我（中译中）：

       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勾连着将他吞没。

      母语词汇量上的差距，大家感受到了吗（敲黑板）！像我这种程度的故事会作者只能脚踏实地四平八稳地白描了！团长这种高段位的随便一个场景信手拈来都能显得文采斐然！天地良心“每一句都想吹”是我的真心话！说不准人家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投稿上过少年文艺了！（你等等，吹也要按照基本法吹好吗
       好了冷静下来，收拾一下自尊心冷静下来，开始换个角度吹。（等等结果你还是要吹？？

P1

　　“哦。”格尔希因放下心。“那，你会帮我穿衣服吗？你会在睡前给我讲故事吗？”他皱起眉，“最好不要——你总是比我先睡着，太过分了。”
　　“你每次脱下罩衫还把系带整根抽出来给我扎辫子，也挺过分。”伊斯雷说，“总之，他们让我陪在你身边。”

    等等？小时候的伊斯雷和格尔希因是这种画风吗wwwwww不妙啊超可爱的！

       他们还但愿他在皇子殿下之外再抓住点别的什么，但并不抱很大的希望，因为他是一个那样沉默、固执的孩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他的胸中，隔开了他和世上……低语在这里停顿了，陷入踌躇。
　　
　　世上比较容易令人快乐的那些——他们终于说。

      然后一瞬间致郁，啊，大起大落。小时候的团长就已经是讱默执拗的性格了，联系下面的流言蜚语，年纪尚小的伊斯雷就必须陷入宫廷这个错综复杂布满了陷阱的迷宫里，实在是非常辛苦，非常让人心痛啊。

       你不能在沼泽中挣扎。如果你陷进去，你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控制你自己，维持住你之所以为你的形态。

　　现在的你不行。父亲说。父亲的声音近乎温暖，他的手那么大，那么沉重。

       现在的你不行，伊斯雷。父亲说。但是你会变得有力量。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困境。有了力量还不够，必须学会如何去运用它。必须找到真正赋予你的使命。真正的使命向你要求每一滴血、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

      伊斯雷的父亲实在是个好父亲（哭了起来），一个睿智的引导者，仿佛山岳一样立在伊斯雷的身边，寂静无声但却存在感强烈。

       他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待在格尔希因身边。他来是为了保护他。格尔希因赶上来抱他的手臂，试着把他和那孩子分开。当他回头，他在那双蓝色眼里看到了久违的亮晶晶的光。
　　
　　那仿佛穿越了千亿个夜晚的星光。

      好。伊斯雷和格尔希因过去的感情基础，好。这一对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成长期伊斯雷替格尔希因出头教训出言不逊的皇子侍从那一段太长了不截了，总之给伊斯雷团长打call。我被帅到失去言语，总之打call，打call，打call是不会错的，不会有问题的。（用力挥舞荧光棒）
       真的，太帅了，不是迷妹滤镜，真的太帅了。如果格尔希因是个女孩子的话以身相许都不奇怪的那种帅裂苍穹。只可惜大黄是个非常有主见的男孩子并且还是骑士返祖最后分道扬镳实在是太令人唏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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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劲很重，他不由得微微仰头。额上几点冰凉。他以为要挨爆栗了——但是利亚姆抱住了他。不是那种半开玩笑似的拥抱。他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咔作响。利亚姆的心那么沉、那么快，一下下击打着他的皮肤。
　　而他只有伸出双手轻轻回抱他。他知道自己已经并且将要从利亚姆夺走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有轻轻拥抱他。

       这一段，非常令人感动，也非常令人痛心了（。

       他并不是没有目标，但他要去的不是某个前方而是命运之上，而四年来他只是在山脚下转圈，试着在丛莽荆棘中找出一道看起来行得通的缝隙。

       压在伊斯雷身上的东西太沉重了。他所希望达成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被达成的遥远目标，他将要去抗争的几乎是整个世界已经既定了的秩序。常人大抵都会在这份令人窒息宏大存在面前屈膝下跪甚至掉头就跑，但是伊斯雷没有，他还在不停地寻找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出路，在一条行差踏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栈道上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哇哇大哭）

　　有时候他会想，他的愿望如此长久，一生之短，根本等不到满足。

       时间！时间！时间是成就伟业者永恒的大敌！

       你们不得彼此寻找，不得相认。你们不能相互扶助，守着同一个秘密却不能分享彼此的孤独。

       这么一看使徒真是太可怜了……

       韦森特·爱默生：天才的伪造师，使徒（我们的女主）。

       ？？？？？？


P3

       整整一个月他们都没能摆脱那种惊痛——倒不是真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只是心理上的，那种被反咬一口的痛感太过深刻，以致他们迟迟不能作出决定，在每一名候选人脑后摸来摸去，想要找出恶魔的反骨。当他们还在摸着的时候，就来了魔物潮。

       对不起这应该是挺严肃的一段来着但是看着这个形容我还是笑了。这个摸来摸去非常有画面感的好吗！

       “我看你是胖了。”她皱起眉，“你在这方面完全随你父亲，如果哪一天没有忙透，你们的腰围就会多出十公分。”

       什么！？秘仪家是这种体质吗！萌度突然up！但是如果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嗯，我和椰丝球小姐会盯着伊斯雷团长控制饮食，不让团长被像气球一样吹起来的！（不你等等并不是这样的


不行了不行了坐了一天背超痛，明天，明天（如果我肝够了的话）再说……（羞愧地下潜

希瑟·亚德里安

我……不能被挤出一环……！（迷妹的本气！
毕竟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赶上大雷团连载！就算没有长评也要先强行上垒！（扑

慢慢看慢慢蹲在坑里慢慢攒评论能量条——
（优雅矜持端庄乖巧.jpg

伊斯雷

谢谢大家……（鞠躬
慢慢来，不急，因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仰天哈哈
虽然是篇蛮枯燥的结算（6总语）文，我还是会尽量抖冷笑话，不让大家失望（握拳

惊觉克劳已经回到了第二节，太快了……！好好休息呀（揉
我也先躺了明天再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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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
6总又吐槽我了。6总说“你自己把自己一环最后一楼占了什么水平？”
我：· v · ？
……对不起年祁先生OTZ

TO新月小姐：
啊啊啊看到小黄花四连跑走手足无措……竟然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好……！
这么说吧，这篇文我写的时候一直想“唉这么麻烦的文应该没人看吧……但是新月小姐应该会看吧”——这样写出来的哈。
非常非常重要的新月小姐。

开头的那个孩子，现在看起来是个单纯的恶役了。其实新月小姐的感觉是对的！就是威尔瑟……但是这个剧情之前大黄写另一篇文时和他讨论过，没有取得同意，所以就……
是按照威尔瑟这个人物最原始的设定写的，所以愤世嫉俗也好讨厌伊斯雷和格尔希因也好，都是有缘故的。可惜没机会表现了（泪
“小孩子只会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真的是这样呢。我也觉得格尔希因在遭到皇帝的疏远时会这样想。不过相对的，伊斯雷疏远他，他纠结了一下然后得出了“反正我也没做错啥，就这样吧”的心安模式了呢，真是太好了（x

爸爸是高大的爸爸，妈妈是瘦小的妈妈！他们的故事在这篇后面还会再讲的XD疤瘌眼儿也（
啊，可恶……有很多东西想和新月小姐聊，但是又觉得还是先让文章自先己表达完的好——第一次边写边发，太不适应了。我……还是先忍忍，有些还是等到完结之后，到时候说起来会比较容易。这里就说些比较开心的！

DBK其他几位我不太清楚……但卡梅肯定不是大波控！因为她是大波（

给森森一刀是因为光看花纹是不够的，要确认那个花纹是活的才行，所以（
但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知山有虎我偏向虎山行”的森森，还是太天真了（
女主找是回来了，就是搞成好像三角虐恋的戏码——要么说是女主呢（森森，快填坑啊！

突然转移话题啜起了酒是因为被利亚姆一语中的www虽然这已经是日常了但二十次里大约还是会有一次觉得心虚吧，哈哈哈


新月小姐已经特别懂我的把戏了，十岁也好，三十好几扇窗也好，都是虚数，虚数……（望天
“……”迅速蔓延这个画面感太强了哈哈哈哈，后面给利亚姆的“啊呸”也是炉火纯青，我怎么觉得这么痛快呢~（喂
不过……吓，艾团的剧情，主线没交代吗？那，那应该后面会交代的吧……！（表情包左勾拳@机箱

我这次在断句上特别粗暴，想写得更短促简洁一些——被新月小姐注意到了，高兴XD

更多的后面再聊！总之还是感谢新月小姐，各种！也谢谢大花，代我向二花问好~（在篮子里装满鸡枞菇
深红加油！！！


TO克劳：
揉了揉小海豹的背（好、好软？？
注意身体啊……！

先要说谢谢克劳喜欢——每次都得到很热烈的回应，心里暖洋洋的。但是要说克劳是小暖炉我觉得不对，能量级太低了，我觉得克劳是个——小马达（闪
……这不是冷笑话哦！

中译中我震惊了……其实我觉得克劳的版本很好，很多时候就是平实好。我有时候还会硬造词，看到这种就默默地让它过去吧哈哈哈哈……（远目
格尔希因小时候非常熊，伊斯雷……好吧也很熊，只在格尔希因面前乖。后来前者变乖了，后者变成无论对谁都很熊（这是什么成长路线

关于时间，克劳果然能明白呢——时间是最大的障碍。但是在这上面后面又有一翻，不知道克劳会不会同意我的这一翻呢？XD

女主是这样的……那时开玩笑说各个主线团队都要有个女主，再世线黄昏线奇迹线（奇迹线当然是少主本人），各个都有，正好那时候森森给他的失踪安排了一个特别三角虐恋的剧情，他那位置简直就是女主，于是我们组的女主就决定是森森了……（

跟克劳感觉能有很多写作上的交流，期待！也期待克劳的柴薪——让我们一起来填坑，破除掉森染团的诅咒吧！（没有那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