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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灵侍从
战斗力①⑤⑨的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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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18 17: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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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年祁 于 2018-2-19 17: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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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伊沉默地坐在原地,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一阵,最终落到不远处被人端在手上的面包上。 那是临近港口一家备受欢迎的烘焙店新出炉的蒜香乳酪吐司,口感咸香细腻很受欢迎,据说还添了几味价格高昂的香料。店主经营手段了得,开业不久就在第一城市的上层阶级中小有名气,传闻连格兰森伯爵也对其颇为喜爱。传闻的源头和真实性不可考,但止不住这家小店以此为噱头在晓光赚足了名声,本来就不便宜的价格更是往上又抬了两抬。小小一块烘焙产品让大部分慕名而来的平民望而却步,就算是对于富商家的孩子来说也是超出零花钱额度的奢侈品。
然而现下,这份哪怕是不慎掉了几颗糖粒都足以让人心疼大半天的珍馐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品尝者机械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一边漫不经心地将吐司的边角撕开、毫不心疼地将其抛到围在自己身边扇着翅膀求食的海鸥身边。
注意到身旁人的视线焦点,佣兵打扮的人将吐司抬了抬,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要吃吗?”黏在吐司上的一块乳酪随着晃动滚落下来,被一旁等候多时的海鸥啄食去了。
且不论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现下其实是一个很微妙的场景:汤普森勋爵的朝灵奴隶正和一个佣兵打扮的阿尔洛人独处。二人在码头边并排而坐,身后是几个废弃的木箱,正午已过,渔人早就散了,码头上已不剩几人——这倒是好事,要是被汤普森勋爵得知自己的朝灵和别的阿尔洛男人独处,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然而现下最不合常理的并不是这个朝灵有多胆大包天,而是从一旁的阿尔洛男性口中吐出的竟是口音纯正的朝灵语,音调清脆悦耳,分明是女性的声音。
眼前女扮男装的朝灵女子显然对于如何融入阿尔洛城市再娴熟不过——她用垂至小腿的长斗篷裹住全身,贴身穿戴的护甲掩去了女子相较纤细的身型,脸也被墨镜挡掉了大半。这也是现下赏金猎人流行的装扮,往人群里一挤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对于想要隐藏身份的人来说再好不过。
四顾无人,加上好不容易和一个同胞搭上话,女子换回了属于自己的声线,不再刻意模仿男人粗野的举止,神色间也少了几分故作出的狠戾。这样的动作和神态或许和她现下的打扮格格不入,但在她摘取墨镜露出灵动的眉眼后倒也显得合情合理了。
“尝一块呗,很好吃的。”女子再次晃了晃手里的吐司,见对方许久没有动作,想着自己的新朋友或许是害羞,便干脆大方地掰下一大块递了过去,动作不带半分犹豫,仿佛那只是随手从集市上买的便宜货。然而她新认识的伙伴似乎并不想接受好意,视线不自在地撇向一边,身子甚至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点。
安伊不自然地扭开头,试图让自己远离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气,一边轻声谢绝道:“不用了,我不能吃这个。”
“没关系啦,你在这里吃你主人也不会发现啊。而且这是我请你的,也没有用你主人的钱。”
“不……”不是这个原因。安伊张了张嘴,犹豫再三还是将辩解吞下,只是再次摆了摆手表示拒绝。见他仍然不肯接,女子只好讪讪地收回伸出去的手,将掰开的面包一口叼入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口将相传晓光最美味的面包囫囵咽下。两相无言,好不容易稍稍活跃了点的气氛再次无可救药地沉闷了下去。
“我说啊,”沉默良久,女子重新开口道。她将最后一口面包吞下,揉搓着指尖留下的碎屑,注视着仍依依不舍地围在她身旁的海鸥:“为什么昨天要阻止我?”
“阻止,什么?”安伊慢了半拍,两个并不复杂的朝灵单词在他舌根下辗转数次才被吐出来。或许是太久没有用朝灵语交谈的缘故,他竟感到了莫名的不适应,像是有什么东西错位了一样。
“阻止我去杀掉你那个讨人厌的主人呀!”女子猛地转过头,眼底犹有怒气,“他竟那样对你!这事情在晓光都已经出了名了!”她没把话说完,只是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对方,然而身旁的人只是安静地和她对视着,一言不发,不一会儿便敛了眼皮避开了她的目光。
女子的眼神中其实并没有谴责的意味,但他只觉得如芒在背。
“我没有办法逃走。哪怕你把他杀了也一样的。”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虽然在把话问出口之前就已经大致料想到了答案,但听到自己的同伴如此不争气,女子还是忍不住焦躁了起来,“朝灵人和阿尔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朝灵人就要在这里受苦啊?况且那个人,你的主人都这样对你了——”怒其不争,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在口不择言之前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堪堪住了嘴。
他都这样对你了。
你却像条狗一般护着他。
哪怕没说出口,对方的言下之意他其实再清楚不过。
可他别无选择。
先不谈奴隶是否有护主的义务,哪怕雷奥死了,他也还会有下一任主人。无论如何,结果仍是一样的。甚至说不定更糟。总之,朝灵在这里是无处可逃的。
因此他只能选择逃避。
“你不是晓光的朝灵吧?”
沉默半晌,女子才等来对方的回应,一个与刚才毫不相干的一个问题,转折得颇为生硬。
“嗯,是这样没错。我是从远京过来的,从大陆最东边的城市一直——来到了这里。”虽然一下子没跟上话题跳跃的速度,但女子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她能感觉到眼前的朝灵对刚才的问话感到不适,自己也对莽然就对他人刨根问底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悔,在对话题的转移感到庆幸的同时迅速接上话来。她一边大幅度地点着头一边张开双臂比划着,手随着上扬的语调从左边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停在安伊面前, “很厉害对吧——!我一个人过来的哟,路上碰到不少麻烦但应付起来完——全没问题。”也许是想要让眼前的同胞振作起来,她故意将词尾拖得很长,双手交叠顶在头上、盘腿坐着前后晃悠。“所以说,虽然是在离远京最远的晓光,你想要回去我也能带你走的呀!”她还是回到了话题原点,显然仍不打算放弃。然而对方依旧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反而再次绕开了她的话头。
“你真的和这里的朝灵完全不一样。”
“什么?”
安伊没有马上回答她。
完全,不一样。
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不一样。
晓光的朝灵是麻木的——作为失败的造物,为他人所统治数百年,生而为奴,从出生起就匍匐在他人脚下自此过完一生。哪怕如今在教会的影响下猖狂如种族缺陷这样的理论已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朝灵人仍然只是在市民法里得不到地位承认的交易物品,一生沉浮完全交由他人定夺。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族人与阿尔洛人抗争成功后自立的事,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是否也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然而晓光太沉了,已在这片土地矗立了三百年的晓光太沉了,他们博了命去反抗也撬不动这座城市森然秩序的一块砖。
于是有人加入了灵会,尽自己所能向落难的同胞伸手援助;有人闭上嘴像牲口一样奋力干活;甚至有人对阿尔洛人摇尾乞怜,极尽谄媚之能。奴隶有一百种活法,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活得久一点。
安伊也是如此。说他软弱也好,说卑贱也好,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活着两个字。
晓光的朝灵只剩这两个字。
他也是晓光的朝灵,因此他不再做梦。
要想在晓光活下来是有规矩的,而他早已说服自己听从了这套指令,也在数千个日日夜夜里把它扭转成了习惯。他只要遵从这套习惯就能活得很好,因此他绝不会往外踏出一步——就如同他不肯尝试美味的面包,就如同他本能地不敢直视眼前这个耀眼的朝灵女子。他蜷缩在那面脆弱的玻璃墙后面,只要抬手一碰那面墙就塌了。然后这面用自欺欺人的借口筑起的玻璃就会被打得粉碎,一片片地都扎进肉里、拷问着他本已深埋在地底的自尊心。
她站在镜子的另一端,就这样突兀地打碎了他的镜子。她将倒映在镜子上的麻木不仁的朝灵击穿,以自己的身姿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朝灵本该活出的样子。
他只感到惶恐。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强行将情绪从淤泥抽出,安伊抱着采购的东西爬了起来,或许是久坐的缘故,他脚步踉跄了几下差点原地摔回去;但他顾不得站稳、甚至忘了和眼前的同胞告别便转过身,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哎,等等,”女子急忙跟着起身追上前,“那至少可以交个朋友吗?”
虽然只有匆忙几句交谈,自己和对方也素不相识,但她莫名觉得自己对眼前的朝灵感到在意。或许是因为对方像是放任自己沉沦而亡的溺水者,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让她看不下去,甚至忍不住想将他打醒。这种情绪在对方又开始游移着目光打算消极地避开自己的提议的时候涨到了极点,让她忘记顾及对方和自己仍是素不相识的生人便一大步跨上前、毫不客气地对着对方的脑门狠狠弹了一下。
“不要又用这种‘我没有资格’的表情看着我,朋友就是朋友哪来这么多废话……呃啊抱歉。”她在对方呆愣的神情中倏地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手,“我叫方墨,在阿尔洛暂时用达克自称。你呢?”
“……安伊。”
“不像是个朝灵的名字啊……”自称方墨的女子咀嚼着这个对于朝灵来说听起来颇为蹩脚的发音,“你有朝灵的名字吗?呃,”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急忙摆了摆手,“啊,不是,如果你没有的话也……”
安伊沉默,在他来到这座城市以来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出自己曾经的名字。虽说身份上不允许,但其实在被拐卖来的朝灵中,私下以昔日旧名称呼的不占少数——名字对于他们来说算是落在远京的根,也只有从同伴口中吐出的这么几个音节会让他们感觉自己还在活着。他算是特例,不单名字、连自己在远京的过往也不曾吐露过几个字。他在晓光独来独往,下意识拒绝与同城的朝灵交谈,七八年来连灵会的聚集点都没去过几次。然而这次他对着一个不过见面两次、交谈不过半刻的陌生人,竟然有了将那个名字诉说出来的欲望。
理由不明,或许是因为这是他这几年来碰到的第一个来自远京的同胞,或许是女子的行为举止和刚才说出的名字给他带来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也或许只是他一时冲动——但总之,他飞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次交谈的对象是与众不同的。对方与他同为朝灵、却是不附属于任何人的自由之身,那么在和她交谈的时候仍然使用奴隶的身份似乎不合适。
他抛开心底那种奇怪的情绪,张开了嘴。
“——”
喉咙似乎开始干涩发紧,许久未曾吐露出的发音在他看来竟有些陌生,他努力摆脱掉莫名的不适感,颤动着声带、挣扎地将两个音节吐出。
“——年,祁。”
“我叫,年祁。”
说罢,仿佛释下重负一般,他朝方墨鞠了一躬便抱紧纸袋向城内跑去。对方似乎在后面对他大声说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回头,片刻不停地跑开了。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巧合到极点的邂逅,从打扮和言行来看,这个名为方墨的女子显然只是晓光的过客,应该不会在此久留,然而在几天后同样的地点他再次见到了这个被斗篷包裹得密密实实的人。对方在堆积起来的废弃货箱上盘腿坐着,手里拿着的还是同一家烘焙店出品的面包,身边依然挤了一群求食的海鸥。看到他走过来,方墨两三口将剩下的面包解决掉、拍拍衣服从货箱上跳了下来,惊走了周围仍对美食恋恋不舍的飞禽。
“我算是明白你总是跑来这里的原因了,的确是非常令人安心的地方。”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身边示意他坐过来,“等了几天,你终于又来了。”
“……我以为——”
“以为我已经离开了?”方墨在看见安伊迟疑地点了点头后好气又好笑地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我们那天还什么都没说。而且不问清楚你的事情,我怎么能走?”
和上一次交谈相比,方墨显然更为熟稔的言辞令安伊感到不解。想起前几天从她的举动中感受到的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安伊本能地不安起来。
方墨轻易地从安伊的神色中察觉到对方仍未认出自己这一事实。她不免有些低落,但和迂回暧昧的提示相比,她选择直接将话挑开:“当年你失踪之后,华青伯伯和白鸿婶婶可要着急死了。涟延也是,他一直都认为你的失踪是他的责任。”她转过头看着自己昔日的玩伴,想要接着诉说自己的担忧,却发现对方已经没有在听了——不如说他看上去十分不妙。
安伊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一方面强迫自己安分地做一个晓光的朝灵,弯下背脊、曲起膝盖打算就此过完一生;另一方面,他又怀揣那么一点点在远京生活的记忆,自认根还在故乡,单方面将自己与其他在晓光土生土长的朝灵隔绝开来,认为自己和这些从未体验过晓光之外的生活的可怜人不一样,靠着这么一点点可笑的优越感慰藉自己。
然而在真正碰到一个来自故乡的旧人、在听对方亲口吐出他自认再熟悉不过的几个单词后,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和他们不一样了。
他呆愣着听见从方墨口中吐出的几个单词,大脑有几秒甚至一片空白。那似乎是他父母和兄长的名字,是他在这近十年来只在心里默念过无数遍的几个简单的发音。但这几个本该再熟悉不过的音节在他听来却无比陌生——不对,或许应该说这几个单词在他舌根下已不知不觉已变了调。他在剧痛中强迫自己回想前几日的交谈,当时一直若无若有的违和感终于得到了解释:和方墨相比,他的朝灵语竟显得笨拙。
就好像废弃许久已锈迹斑斑的铜器一般,在说出母语的时候他只觉得那斑驳的锈迹把他的舌头狠狠卡在原地、撕扯间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将他的每个音节都扭曲得极其怪异。和方墨相比,同是在远京长大的自己却宛若异乡人。
若说在发现自己已无法自如地吐出乡音时让他开始感到恐惧,那么这种情绪在他僵硬地转动眼球、视线对上方墨的眉眼后达到了极点。
虽然经过巧妙的修饰,但方墨的五官轮廓还是让他感到熟悉。然而就在他尝试细细分辨、将其与记忆中那个当年一直以姐姐自称照顾自己少女联系在一起时,他无可避免地、近乎是惊慌失措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回忆里女孩的脸了。
他能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对方嬉笑打闹的经历,但尝试将目光对准记忆中的那张脸时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他惶恐地翻找出其他的记忆:和父母的、和兄长的,却也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他张皇失措。他像是抱着珍宝盒的人,每日每夜都对其爱不释手,拿绢布细细擦拭着盒子表面繁复的花纹却一直舍不得将其开启。然而在终于下定决心打开它的时候,里面原本盛满了的珠宝却已在不知何时化为齑粉,什么也不剩了。
他只能惶惑而无助地捧着空落落的盒子。
这是借口与谎言被现实击碎的瞬间。
他自以为安分地做着奴隶,抬头却看到了挺直腰板从他身边走过的旧人,对方惊愕的眼里倒映出的是他匍匐在地对他人摇尾乞怜的样子;他自诩和他人不同,到头来却发现记忆早已面目全非。他不是晓光的朝灵,却也永远回不到远京,夹在两者之间,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如今被生生撕碎。
“年祁、年祁。”方墨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人,仅仅是听见亲人的名字就让对方起了这么大反应让她在不安的同时也有了几分希冀,“……阿祁——!”
她晃了晃青年,在看见对方眼神重新开始焦距之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不跟我走吗?我可以保护你回去的。”
安伊茫然地将方墨的话重复了一遍,在说到“回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停了数秒方才机械地摇了摇头。
“我回不去的。”半晌,他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你!真是的,当年那个敢作敢为的年祁哪里去了!”
当年的年祁兴许是早就死去了吧,想它做什么呢。他心灰意冷地这么想着,本能地打算避开这个问题。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方墨皱了皱眉,神情中有种说不清的悲伤:“我认识的年祁可不是这样的。”
你认识的年祁。你自以为的年祁又是怎样的呢。
很可笑的是,尽管被当做牲畜随意处置,朝灵身上却依然完整地继承着人类的劣性。比如现下,在被昔日旧友悲戚地注视着的时候,安伊竟然发现自己在荒谬地感到嫉妒和自卑。
人的自尊心是需要环境对比的。在四周都是麻木不仁的同伴时,他能安分地守着自己奴隶的身份,颇为心安理得;但在当年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青梅竹马以这般恣意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往日的那种心安理得便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他想。
不要让我想起来。
他感觉自己被迫呆立在原地被上下打量着,被与小时候的自己相向比较。他能透过方墨的眼睛看到当年的自己,那个沉浸在对草药的热爱中、扬言要帮父母把“安岁堂”开遍远京的大言不惭的自己。他看着自己跟在哥哥和方墨的身后跑来跑去、看着自己在不擅长记背草药的哥哥输给自己的时候得意洋洋,看着自己在偶然间尝试出白芷的改良提取配方后得到双亲称赞时自豪的模样。他就这样那样鲜活的幼童在他眼前跑来跑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他就这样看着——
他看着那个应该是拥有很好的未来的孩子倏地转过头来和自己对视着,脸上仍有还没来得及消散掉的笑,但上翘的嘴角已经开始凝固。
他呆望着从对方的瞳孔中倒映出的那个丑陋的、全身带着枷锁的人。
“你是谁?”他只听见站在面前的人这样问道,稚嫩的声音冰冷而尖锐,是大人才有的嘲讽的语调。
你是谁啊?
他跪倒在地,他在幼童的身后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正冷眼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口中迸溅而出的挖苦之词像毒蛇一般盘上他的身体,用利齿狠狠撕扯着他的皮肉。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想活下来,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问我?
“就当……我死了吧。”
“什么……?”话题实在跳得太快,方墨在安伊重复了第二次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给他父母报信的事,“喂喂……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虽然他们会,伤心,但是反正,是没法再见的,总比还,留着希望要好,不是吗?”耳鸣和头痛仍在继续。立在自己跟前的那个嘲笑者的身影已经散去、然而那恶毒的嘲笑声并没有消失;安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能忍住将将要从嘴边溢出的呻吟。不能让方墨察觉自己的状态有异,他死咬着牙关,微微战栗着才将仓促间想到的借口断断续续地说出来。
“……你!”方墨简直难以置信,“比起这样,我不如直接把那家伙干掉!这样你就能和我一起回——”
“不行——!”他几乎口不择言,“你想让我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吗?”
这句话太过刻薄,他看见陪着自己长大的姐姐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里原本饱含的怒火顷刻间被刺骨的冰水浇得只剩一点挣扎着未燃尽的灰。这不是他的本意,但在此刻他找不到别的方法来反驳了。
“……那这样吧,”方墨犹豫再三才找到合适的说辞,“我回去和他们说找到了你,但你过得不错但是没法马上回来。可以吗?至少能让他们安心,可——”
“那就这么办吧。就这样,和他们说吧。”安伊近乎失态地再次打断。
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是如何和方墨道的别,他也没有余裕去回想自己最后的异常是否已被对方察觉,仓皇地逃至城区小巷的拐角,直至方墨的身影已经再也看不见了才停下脚步。他顾不上手里抱着的袋子跪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手指痉挛着甚至在脸上抠出了丝丝血痕。他就这么一语不发地跪坐着,全身绷紧到极致、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怪异得不似人声的颤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是听起来竟像是在笑一般的哽咽。
************************
最后写一下。
其实写这篇的初衷是想找一个机会写一下年的心理状况(……),刚好方墨小姐之前约了互动,于是就借此机会写了一下
主要是想把年的自我矛盾写一下,并没法表达出来,结果写得越来越乱,超失败
这篇来说的话,其实通篇的年祁的视角,所以非常非常非常消极非常非常非常悲观,在他眼里方墨对他的想法其实都是他自己潜意识对自己的唾弃。
(叨逼叨尝试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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