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克莱泽·德莱克 于 2013-7-24 23:29 编辑
第一章:猎鹿游戏 “那天难以置信的冷,冷到可以将一颗满怀希望的心冻僵。”
结局 夏维朗,下城区 411年2月
那悬挂在房梁上的东西简直就是对女神的亵渎。它栖身于空荡,毫无一物的,漆黑的仓库中心,还时不时地从它的脚尖,它的手指滴下令人发呕的液体。明显霉菌和小虫都想把它当作家,住进去,侵入进去,为它回归大地献出一份力。它身着的衣服已经残破,它的表情惨不忍睹,它细细流露出的微笑令人发渗,好似它还能重新咽回去它最后一口气,向世人诉说它生前所受过的,非人般的遭遇。 想必到那时候被全世界的诗人歌颂的将不会是且伯尼,或者克维莱尔,而是它了。它将被视为圣人,它会被刻印在教堂的彩印玻璃上,会有老妇人为它的经历而哭泣,会有虔诚的信者跪在地上,亲吻它的脚尖。 可惜,戏剧性的是,即使是被搁置了三天,五天,还是一周,几个月,它都没有复生。 没有圣徒的迎接,没有信徒欢庆,没有诗人的特鲁琴。 唯一站在那东西不远处的,是一名全身乌黑,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 他站在这栋活地狱和外界之间的位置,他的面前是黑暗,他的背后是光明。 “你这个非人的怪物。” 向着那团黑暗,他如此说道,语调里还掺着少许发现的窃喜。 然后一切就如同是事先设计好的一般。 那团本该是无机质的,如同蛇皮一般的寂静中竟孕育出了声音。 可那刚刚从寂静中孕育出来的,还沾着些许蛋液,年少的声音却如此纠正道。 “不……我……还不是。” 但他会的 正如他所期待的 正如那男人所期待的那样
入场 晓光,空港 410年12月
在十二月的一个星期日,克莱泽·德莱克收到了他离家三年多以来的第一封信。作为一名私人飞艇驾驶员,他每天都要帮忙转手很多包裹和信件,可这其中从来都不会有他的。读着这封上面浸着淡淡血迹的信,他不禁的回想起了他以前的家。那是一个对于孩子过分巨大的,阴森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家。 那栋房子就像是糖果屋,是巫婆的家,是恶魔的家。克莱泽的父母就是在坐在这屋内王座上的红心国王和红心女王,他们能掌握房内所有人的生死和来去,包括克莱泽的。这栋房子永远都不会有访客,但它偶尔会吸进来一些友善的人,那些友善的人会照顾克莱泽,会教克莱泽各种各样的事情,只是每当克莱泽喜欢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消失,被这栋房子处决,连一块骸骨的碎片都不会留下。 克莱泽从来都不知道那些被房子处决的人最终下场会是什么样,他只知道他不会再见到他们。于是他将自己所持有的喜欢之情小心翼翼的分出一小部分,碾成面包屑,洒在屋子里。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因为被分到的过少或过多而被屋子处决了。 手心中攥着信,克莱泽·德莱克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再跟他们建立起一丝的联系。但这些年来,他每天都在期待这些东西的出现,正如同他在潜意识里坚信拜恩会回来一样。 他会去的,不论如何。
邀请函 夏维朗,下城区 410年11月 至克莱泽·德莱克,我所爱的学生, 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十年了……突然以这种方式跟你联系一定很惊讶吧?毕竟自从离开你家之后我便到其他的城市干起了私人侦探的活,还结了婚,生了孩子……这些都是我从未想过会发生的。而我,时隔多年,又开始给你写信。在讲这封信的目的之前,就请先听我说说我最近的事吧,就像是我一如既往的那样。 虽然我在夏维郎定居之后曾多次向你家寄出了给你的信,但是你却从来没有回寄过一封……是不是因为我做老师真的很失格呢?每当我想到这里我就感觉到愧疚,但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我向你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你父母让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快到不仅仅是你,连我都感到了意外。就像是希波克拉底[1]曾描述过的病症,καρκίνος[2]一样,等你发觉到,一切就都结束了……不,是不得不终止去等死。 话说了这么多,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啰嗦吧?明明连你还记不记得我都不知道…… 如果忘记了的话,那么我就在信中再说一次吧。我是莱娜,莱娜,你的老师哦。希望你还记得我……如果忘掉了的话,就请把这封信撕碎掉,越碎越好,然后丢进垃圾桶吧。但如果你还有耐心,还记得我,那么就请让我切入到正题。 我这次写信的目的是……因为这恐怕将是我最后一次有机会给你写信了。 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希望我能跟你谈一谈,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有我保留已久的秘密,也有我做侦探所收集到的,可怕的真实。这当中很多事情是不得不告诉你的。因为我无法将这些透露给我的家人,知道那些恐怖的事只会让他们深受到伤害。但是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并帮忙把这些事记录下来。 虽然说出来很羞愧,但你已是我唯一剩下的,能让我毫无保留的将这些事说出来的人了。事先声明一下,这绝对不是什么要求,而是我痛苦的,发自内心的恳求……你不来也完全没有关系,不,倒不如说你不来才是正常的,是最好的…… 毕竟我是这么一个失格的老师,这么废材的老师,我甚至连称呼自己为老师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如果你真的能来……那恐怕将会是对我最大的救赎了吧…… 我会一直待在夏维郎下城区的废仓库那里,如果你想找我就去那里吧。 即使晚一点也没关系,因为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直到我作为人无法再等的那一天为止。 深深爱着你的, 莱娜·玛蕾娜
上膛 夏维朗,下城区 410年12月
遵循着信的指示,克莱泽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小道。怀揣着些许激动和期待,他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就像是哲学家会思考自己从何而来一样。他当然还记得莱娜的事,不仅仅因为她是那栋房子第一次吸进来的人,也因为她还是第一位负责教导克莱泽基础知识的人。 唯一遗憾的是,过去的记忆不断被新的内容物替代,这使得克莱泽早就不记得她的脸了,但他还记得她在被房子处决后跟一位驾驶马车的车夫结了婚。 信纸的质感总是令人浮想联翩,两手的拇指轻轻地享受着那封信有些粗糙的质地,他想她说不定开始发福了,皮肤也肯定不如以前那么好。可是不管克莱泽怎么猜想,他却永远都只能想到她在他五岁的时候的模样——那是副有些消瘦,一直都是那么有活力的,快乐的模样。 他知道她笑起来很漂亮,她会在晚上克莱泽做噩梦的时候抱住他,然后摸摸他的头,说没事了。她还能忍受克莱泽每晚都不老实的睡姿,为他盖上被子。她有些时候也跟克莱泽一样,带着孩子的调皮。比如在克莱泽躺着的时候突然瘙痒他,每次都弄得他咯咯地笑出眼泪。 能让克莱泽全心全意的去喜欢的人并不多,毕竟他一直在逃避去喜欢上一个人。他恐惧与心爱之物分离,他恐惧被无形的东西束缚,他也恐惧与他人建立起深层的联系。讽刺的是,他正是通过莱娜,他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才了解到全心全意将心放在一个人的手里是多么的可怕。离别后所带来的空虚感,空荡感,是比这世上任何东西都令人想要发狂的事。
他很怀念她。
尽管他自己知道这不可能,他还是希望她能像她以前那样能摸一摸他的头,抱一抱他。他想让她在捧着自己的脸庞时,能流露出自豪的神情。如果可以,也希望她能在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能微笑着说没事了,就像过去一样,安慰他。因为她也是唯一会这样做的人。 在家里哭的话会被打,在家里哭的话会被父母嘲笑无能。有些时候还会被说“如果没有生下你就好了。”之类的话。 所以儿时克莱泽只能抱着自己在衣柜里偷偷的哭,衣柜里很温暖,又昏暗,又不会有任何人在,这能让他感觉到安心,就像是真的被谁抱着一样。尽管更多的时候,他会被父母揪出来痛骂一顿。 “没事了。克莱泽,没事了。你做的很好哦。没问题的,你不会有问题的。” 他在内心里不断的模仿着莱娜的口气,自己抚摸着自己的脑袋,才敢无声的流下泪水。 “即使晚点也没有关系,克莱泽,我等着你,所以快点过来吧。” 他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堵巨大的墙,上面的木门紧紧地闭着,还时不时的带着锐物割去的划痕和略微发红的水泼印记。 “是的,莱娜,莱娜,我来了。” 他如此对自己低语着,好似莱娜在他的心房中与他一起呼吸。
放鹿 夏维朗,下城区,小路 410年11月
她在刚铺上了一层小雪的鹅卵石小道上地奔跑,一路上留下了马麝似的脚印。 微张着嘴,她不断地呼出通透的白色气雾,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光着脚,手中紧攥着信纸,她的心脏不断地在抨击着她自己还在发颤的身体。 被恐惧浸湿的双眼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除了脚底下延伸出来的路。
“往左转,再跑下三个路口,就能回家了。” “只要回家,一切就都能重回正轨,什么黑社会,被追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要将钥匙插入锁孔里,就还能见到耶罗,能见到他们的儿子麦克……” “……”
她努力地深吸进了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充斥自己的全身,然后向右边的路口跑去。 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即使是想想也不行。 她知道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死亡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而那样只会将她的家人置入危险之中。 只要她死去,一切就会结束。 耶罗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父亲,即使她不在,他也一定能带大麦克的。 再穿过两栋楼,就会是那间仓库,就会是一条死胡同。 她会在哪里死去,也只能在哪里的死去,就如同被钉在墙上的飞镖盘一样。
“没有寄出这封信真是太好了“ 在不断接近终点的同时,她这么想着。
无尽的野鹿狩猎终于要接近尾声。 紧贴着墙,她闭上她自己的双眼,祈望着这一切都能很快结束。 就这样,那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慢慢走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女神大人……请一定要保佑耶罗和麦克无事……”
[1] 西方史上首位医师,不相信疾病乃天遣或超自然力量所致,并且认为主因乃环境因素、饮食及起居习惯。 [2]希波克拉底用来称呼癌症的名字,原意为“螃蟹”或“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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