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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杜兰 于 2014-1-30 18:14 编辑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曲一·紫藤花
黑鹫静静地站在紫藤架下面。时值晚春，紫藤正开得热闹，大串紫色的花朵如熟透的葡萄般垂在头顶，清甜的香气争先恐后扑向他，黑鹫只觉得这样待上一夜，自己怕是整个人都要变成紫藤花味的了。
月很圆地挂在天上，除了岁星和镇星外，也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亮星稀疏地点缀在夜幕上。
远京的夜晚总是美丽得不可思议。这样安静的夜里，就连黑鹫也不自觉在脑中浮现了这么一句显得有些不合他气质的话。
哦，这一定不是他的错。
他的少主乌秋正斜倚在一张短榻上，狭长的凤眼带着笑意，不急不缓地从榻前的楠木小几上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钟梨花酿。杯中酒在月下泛着潋滟的光，令人目眩。少主今日少见地穿了一身纯黑的长衣，将那持着杯的手映衬得雪般白皙，怕是能工巧匠也雕琢不出第二双精致如此的手。那手的主人，单单只这样沉默着，就已经是一幅最完美的图画。
“这紫藤花看着就觉得好吃，黑鹫摘点下来给我尝尝。”
……只要他别开口……黑鹫想。
“少主，紫藤花虽然能吃，但是得是做熟了才好。”
“那就摘点送去小厨房请人做凉拌紫藤花和紫藤饼，做好了把紫藤饼给妹妹也送一份去。这么晚她必已经睡下了，小心些莫要吵醒她。”
“好。”以黑鹫的个子，摘那些架子上的紫藤连踮脚都不用，只一会就摘了一堆。他用衣裳兜着，正准备往院子外面走，却被乌秋给叫住，“留一串生的给我。”
“……”
待黑鹫从小厨房转回来，那一大串紫藤花已经被少主揪着吃了大半。
“少主……”黑鹫欲言又止。
“怎么？”
“那花……你洗了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乌秋放下手里的花，舔了舔手指头，歪斜着脑袋问黑鹫，“凉拌花和紫藤饼呢？”
“已经在做了，等会就送过来。”
乌秋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那轮圆月已经快要升到中天。“那只好等会再吃了。”他露出遗憾的表情下了榻，“咱们先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回来再吃。”
带着些疑惑和不解，黑鹫看着乌秋穿上鞋，又慢条斯理地整整外袍，施施然抬步往院子外走去，便赶紧跟上。
乌秋什么都不说，只管慢悠悠地走着，黑鹫便也沉默着在他身后跟随。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了朱雀殿。
黑鹫本以为少主打算绕着朱雀殿转两圈打发时间，谁知道出了门之后，少主却一路往南走，不紧不慢，神态悠然得很。路上除了他们两个，就只能看到执勤的巡衣提着灯走过。四周静得很，只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在回响。
乌秋在神息广场的边上止住了脚步。他回头笑嘻嘻地看着黑鹫，“你一路都没问我要去哪，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本来打算对你卖个关子来着。”
黑鹫只回答道：“少主要去哪，我便去哪。无需问。”
乌秋便笑了。“鹫，你真是个好人。”
黑鹫：“……”
深夜的神息广场与来时的道路一般冷清，同时因为没有灯火而显得更黑些。在广场的正中伫立着高大的建筑物便是已经废弃多年的圣盾塔。在远京还叫塔菲时，这座高塔曾经是城市安全的庇护者，然而在遭遇背叛与出卖之后，这栋建筑最终也只沦为历书上不可磨灭却又无人乐意提起的一片污渍。在远京成立以后，圣盾塔带着阿尔洛人留下的痕迹永久性地被封存起来，二十一年来再不曾有人进去过。
乌秋盯着那圣盾塔看了一会儿，然后问身后的人：“你可信这世上有鬼？”
黑鹫摇一摇头，之后省起少主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回答到：“我不信。鬼故事都是老人讲来吓唬孩子的。”
“我本来也这么想。”乌秋说，“然而这几天却有传闻说神息广场在深夜有鬼出现。那个遇见鬼的巡衣回去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没好。”
黑鹫吃了一惊。“少主，你今天来这，是想学那个巡衣撞鬼生病不成？”
乌秋只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别说撞鬼，多不吉利，咱们今晚是来捉鬼的。”
还不是一回事，黑鹫想，区别只在于后者充满了更多的大无畏找死精神。
乌秋拉着黑鹫躲到了一堵矮墙后，在夜色中两个黑衣的人确是很不显眼。乌秋很没有少主形象地蹲着，半靠在黑鹫身上。
“据说那鬼青面獠牙，双眼血红，像能把人魂魄吸走般，若是真遇到了，你可打得过它？”
黑鹫认真地想了想，答道：“若打不过，我拖住它，你快跑。”
不用转头也能感觉到身上倚着的少主笑得一阵颤抖，好一会儿，才听得乌秋说，“诶～你可真好，真是个好人～”
这是夸人的话吗？！黑鹫有些郁闷。
两个人不再讲话，沉默地守候那可能会出现的鬼魂。
一言不发地等待实是件无趣的事，即使身边有个人陪着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两个人蹲了半天，直到那轮圆月从圣盾塔尖的左边挪到右边也没等到什么动静。
最先失去耐心的是乌秋，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低声嘟囔着抱怨，“蹲了这么半天，我腿都麻了也没见到个鬼影子，不等了，咱们这就回去，还来得及把那凉拌紫藤花给吃了下酒。”
然而就在两个人活动好手脚从矮墙后面出来准备走人时，一道青色的影子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神息广场的边缘。
乌秋那双狭长的凤眼原本写满了“无聊”二字，但在看见那影子的时候，他的眼睛便如同被火石打着的油灯般唰地亮起来。他拉着黑鹫躲回那矮墙后面，两个人各探出半个脑袋，视线小心翼翼地追寻着那影子的方向。
那影子似是很警惕，在神息广场的入口处停了好一会，似是在打量环境。片倾，影子似是已经认定周遭很安全，开始大胆地前进。只需看上一会，便能发现那影子的最终目的地是广场的正中。
乌秋和黑鹫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神息广场的正中，有且只有那座废弃已久的圣盾塔而已。乌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跟上去。黑鹫有些犹豫，想拉住少主让他留在原地等自己，但没想到乌秋的动作滑溜得像只泥鳅，黑鹫只慢了半拍便没能成功。无奈下只得紧紧地跟上去。
还好乌秋不算傻，知道应当先远远地坠着探听对方的虚实，这才让黑鹫感觉放心了些。
那影子停在了圣盾塔的大门处。最早的那扇配套的门早在独立战争的时候就被破坏掉了，现在的大门是为了把这座塔封锁起来又重新造的。沉重的铁锁挂在门上，庄严而无声地宣告着来者止步。
乌秋拉着黑鹫躲到了一丛繁茂的常青灌木后面。偷窥着对方的动作，两个人都判断出那黑影正在拿个什么东西试着开锁。
黑鹫放心了。别的不清楚，但至少鬼不会去开锁。显然正在对那身影露出微笑的少主也想到了同样的事。可这个人为何要在半夜无人时偷偷去开圣盾塔的锁，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对朝灵人而言，那塔里面的设施毫无价值。难道是阿尔洛人的间谍？可就算是间谍，潜入远京，需要打主意的地方也应该是朱雀殿和朱雀殿周围的一系列公府机构才对，总不会在这圣盾塔里还藏了什么秘密吧？
忙着思考的黑鹫便又在拉住少主这件事情上慢了半拍，眼看着他不知死活地悄悄往圣盾塔门口靠了过去。无限的黑线瞬时从黑鹫额头垂下。尽管知道以少主的身手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还是急急地跟了上去。
虽然不擅长隐秘地行动，但是我努力了……黑鹫想。
然而乌秋的速度更快些。在那人成功打开锁之前，他已经欺身逼了上去。那个人想跑，却也来不及了。
“这么好的夜晚，不一起来散散步消个食吗？”乌秋笑着，手却闪电般捉向那人的脉门。与此同时，借着月光，乌秋也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准确地说，是看清楚了脸上的面具。
那的确是一张狰狞可怕的鬼面。乌秋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难怪那个巡衣被吓得病了。那人的眼睛的确艳红如血，在月夜中散发着不祥的光。
“你是阿尔洛人？”尽管从语法上是个问句，却被乌秋念出了陈述的语气。
那个人松开了插在锁芯里的工具，反手切向乌秋的手腕。两个人就这样打斗起来。在过招的过程中，那人蒙在头上的兜帽被乌秋打掉，露出一头雪似的长发，高高地在脑后束着马尾，随着它主人的动作摇摆得厉害。
这个人逃不掉了。远京的少主绽开愉快的笑容看着那人。乌秋很放心，他知道几秒钟之后黑鹫就会追赶过来。尽管武器被黑鹫拿着，徒手和这个人搏斗感觉有些束手束脚，但要想从自己手底下飞快地溜走却也不那么……
这个人显然也发现了正在赶过来的黑鹫，他明显加快了动作，想要尽快摆脱乌秋的纠缠。
的确是一把格斗的好手。乌秋不得不承认这点。对于这样一个急于逃走的敌人，他开始觉得自己的阻拦开始显得有些无能为力。最终，那人抓住了一个空档顺利地拉开了与乌秋的距离，逃掉了。
“要追吗？”黑鹫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那人飞快逃离的背影。
“算了。”乌秋摆了摆手，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那是个用来束头发的发环，是纯金的，在手上沉甸甸很是压分量。“总能再见到他。”远京的少主无所谓地笑着。
==小剧场==
次日。
青鸲：“哥哥好些了吗？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拉肚子。”
黑鹫：“医生说是乱吃东西坏了肚子，怕是要多喝点药才能治好了。”
曲二·叠水畔
乌秋在叠水边一个亭子里坐着摇扇。天已黑，有事没事的人都抓紧时间回家去了，就只剩下他单独在这坐着，说实话感觉上着实有一点傻。
都怪初云那小丫头乱说话，远京的少主有点埋怨地想。
“我有预感，今天你能见到一直想见的人。”那丫头很神棍地说，脸上的笑容天真而神秘，初云丫头的那份纯真能糊弄很多人，然而乌秋却知道，眼前这个小妮子不是小白兔，而是远京最危险的生物之一。胆敢小瞧她的人，轻则钱袋受伤，重则头破血流。
因此，乌秋没有接初云的话茬，反是笑而不语，用足以称得上“含情脉脉”的眼盯着初云看了半天，看得初云直发毛，眼看就要跳起来以暴力解决问题的时候，才收了他那充满着打量意味的眼神，老气横秋对初云道：“小初云，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半夜尿床哗哗的，怎料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
初云涨红了脸，气得直跺脚，冲乌秋大喊：“我才没尿过床！你干嘛要提小时候的事！”
你现在也不大，乌秋腹诽道。他又走近两步，弯腰低头，把脸凑近初云，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你看我，跟刚认识那会比可有些变化？”
“有啊，脸皮更~~~厚了……”少女装作小声嘀咕的样子，然而那音量，八成对面街开店的鞠花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乌秋不以为意地嘿嘿一笑。指着自己，“不管怎么说，哥哥我可一直没变傻过。”
初云露出有点发楞的表情。“你乱七八糟到底在说什么？”
乌秋叹了口气，两手扶在初云的肩膀上，语气无比沉重：“我委婉地讲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杀熟不好，拿我当冤大头杀熟更不好。算命之类的把戏，去骗骗路人就够了。”
“呸呸呸呸死你！”少女一跳三丈高，“我才没骗你！你居然敢怀疑远京第一占卜师的话！”
“不，我没怀疑远京第一占卜师。”乌秋不知死活地回答，“我是在怀疑你。”
这段对话的最终结果是乌秋被初云提剑绕院子追着砍了三圈。
“我可没骗你。”初云在获得乌秋掉落的大量求饶以后收剑归鞘，满意地啃着井水湃过的西瓜，小表情美得不行。 “今天晚上的叠水边上，你绝对能遇到想见的人。”
“那我要是不去呢？”
“就遇不着呗～”
“让我考虑考虑。”乌秋整理了下刚刚在打闹中凌乱的衣服准备走人。
初云手疾眼快揪住了他。“占卜费！就算你是少主也不能赖我的账！”
远京的少主在少女的霸气中颤抖了。“你正在吃的瓜，不就是我带来的吗？！”
回忆结束。
乌秋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决定不再等下去。按现在的速度算下去，每多待一刻，就要多打死十一二只蚊子，假若待上一夜，叠水边的蚊子八成要绝迹在他的巴掌之下。
正这么想着，远处传来的不大却极为清晰的水声吸引了乌秋的注意力。
有这么走运？一瞬间，曾经在书上看过，茶馆里听过的各种美人出浴被人撞见的故事在乌秋的脑海里纷至沓来。想到或许真能来次这样的偶遇，在湖边枯坐了好半天的乌秋不由得翘了翘嘴角，起身沿着岸边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乌秋找得很容易，一则他有一双比鹰更锐利的眼睛，二则那人下水的岸边还点了一小堆篝火，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温暖跳跃的橙红色光芒。走近了，便发现有一小叠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岸边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上，旁边还摆了数个用途不明的小瓶。
乌秋站在水边极目眺望。层层叠叠的荷叶把水面挡得严实，这让乌秋越发好奇起来。
好奇心可以抵御饥饿，决心要看看水里到底是什么人的远京少主耐心地蹲在石头边上等候衣服的主人。
幸运的是他没有等很久。
水声逐渐由远及近，很快，一个人影拨开重重荷叶，带着点欢脱的感觉从水里钻出来。在发现岸边有人之后，水里的人楞了一下。
乌秋也愣住了。
从水里钻出来的是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少年，怀里抱着很大一条草鱼，那鱼还在噼里啪啦地拼命甩尾巴挣扎。这少年的皮肤很白，白皙到前所未见的地步。他的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膀上，雪似的颜色在月色下被晃得尤其耀眼，那双眸子，更是绝对不会被认错的鲜红。三个月前在圣盾塔惊鸿一现后便消失无踪的神秘人物，此刻就站在乌秋眼前。
“是你——！”两人份的惊呼声在叠水上空回荡。
还只是个孩子，这是乌秋看到少年以后最直观的印象。当时在圣盾塔边上简短的交手时只觉得对方矮，这会看来，这孩子不过是身量未足，尚有成长的余地。不知名的少年脸上充满警惕，却全无恶意，这让乌秋觉得放心很多。
“我并无恶意，只是偶然路过。”乌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表情都放平缓，生怕不小心就让眼前的局势恶化掉。“你看，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也算有缘，为何不试着好好相处一下？”
“你先把发环还给我。”少年仍然气鼓鼓地，但乌秋还是能看出来他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紧张了。
“我没带……”这要求太让人意外了。
少年敌视地看着他。
“要不……你跟我家去拿？”乌秋无奈道。圣盾塔那次之后，他曾经派人专门查访过，却全无消息。当时乌秋很是怀疑对方是个深藏不露的阿尔洛间谍，但是眼前的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涉世未深的天真，距离当初的想象偏差出十万八千里去。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
“你的鱼好像快死了。”乌秋转移话题。
少年“哎呀”惊呼一声，麻利地奔向放衣服的大石头，翻出个小匕首料理起鱼来。少年的动作流畅而熟练，给鱼去鳞，开膛破肚毫不费劲。在少年料理鱼的过程中，乌秋终于知道，衣服边上放的小瓷瓶里装的是盐和香料。看见乌秋凑过来看热闹之后，少年又不客气地指使他把不远处数根已经削尖的木棍给他拿过来，轻松地将鱼肉穿上去，一点都不介意刚刚两人之间还剑拔弩张的气氛。
接下来是烤鱼时间。分成好几部分的草鱼被木枝串着，架在火边烘烤。
“你喜欢吃鱼？”乌秋问。
少年点点头，专心盯着鱼肉流口水，一双大眼睛被跃动的火光衬得闪亮，里面盛满了幸福感。虽然乌秋不太乐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和自己比起来，这少年显然更看重眼前的鱼，略受打击。
很快，烤鱼的香气散发出来。乌秋悲伤地发现，错过了晚饭的自己……很饿。
少年看起来也饿了。在确定鱼肉已经被烤熟以后，少年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啃了上去。好像还是挺烫的，乌秋看着他的动作想。或许是因为乌秋的目光太过灼热，少年停下动作，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乌秋一眼。乌秋赶紧做出“我很无害”的样子。
“你……吃不吃？”少年大约误会了，带着明显很舍不得的表情把手里的另一串烤鱼递给乌秋。
“谢谢……”
接下来，两人默默地坐在篝火边，对啃烤鱼。
“你是阿尔洛人吗？”半块鱼肉下肚，乌秋提问。第一次见面时，他曾经凭着发色判断少年是阿尔洛人，然而在这么一会的接触中，乌秋不太确定了，除去发色和瞳色之外，少年从举手抬足，到五官相貌，怎么看都是朝灵的孩子。
“我是朝灵人。”雪发的少年回答他，或许是重复过太多遍的缘故，那声音里带着几许不耐烦。“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据说叫白化症，治不好了。”
原来是传说中的白子……乌秋恍然大悟，又仔细地多看了少年几眼。被盯得紧了，少年恼怒地瞪着他。“有什么好看的！”
乌秋迅速转移了话题。
“我有点好奇……就只是随便问问，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到圣盾塔做什么去了?”
“……”
少年咕囔着回答了一句，乌秋没听清楚。
“什么？”
“我找东西。”
“找什么？”
“不知道……我又没能进去。”
“不知道你还想进去找？”
“之前是阿姐的生日快到了，我想找点特别的东西送她。”或许只是篝火的光映在了脸上，少年的面颊看着比刚才红了些。“反正那里面的东西也没人要了不是吗……”
“你的想法……很别致。”
“都怪你多管闲事，泡汤了不说，我还被阿姐骂了一顿。”少年怨气很大。“你什么时候把发环还给我！”
乌秋心想，这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自己看着有那么像贪别人东西不还的人吗？“那个发环，看着像是阿尔洛人造的。”
“你管它是什么人造的……”
“那你明天来找我，我把那发环还给你。”
少年露出苦闷的表情。“不行，我不能随便上街。阿姐不让。”
“你现在不是正在外边吗？”
“这是野外。”少年的眼神里饱含着“你真笨”的鄙视之情。
“这是你给巡衣捣乱的惩罚？可是那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不是，”少年愁苦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连鱼肉也不吃了，“阿姐她说，我太显眼，随便在街上乱跑，认识我的人多了，万一被远京的少主发现，说不定就会给抓进朱雀殿再出不来了。”
乌秋顿时感受到膝盖被无数利箭穿透般的刺痛。
“少主抓你做什么？”
“阿姐说，少主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男霸女，强抢街上的少年，像我这样的，十万个里也出不了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是图新鲜他也一定会下手的。”
刺痛再次袭击了乌秋。
“你看我像是那种欺男霸女的恶人吗？”为了挽救自己在不知名少年心中的形象，乌秋挣扎着问。
少年只是不以为然地回答：“又没说你是。”
“可我就是远京的少主！”
“你是远京的少主？别逗了，你哪里像啊。远京的少主才不会半夜跑叠水边来呢。”
乌秋真诚地看着他，“我真的是远京少主，真的，没骗你。”
少年的表情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但那空白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被惊吓到的样子。伴随着一声惊叫，少年以普通人所不能及的速度，抓起自己的东西，风一般撒腿就跑，连鱼也不要了。
“喂——！”少年身后，被瞬间嫌弃了的远京少主，露出一脸惆怅。
曲三·朱雀殿
乌秋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的书桌上。他拿了个金色的环状物，在桌面上左左右右地当陀螺来回转着玩。那金色的环看起来做工很是精致，在阳光下闪烁得颇为耀眼。那正是他之前在圣盾塔外面和少年动手后，从地上捡到的发环。打从第一眼看见那东西起，乌秋便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仔细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至少……远京没有。
尽管外人看着都觉得少主殿下做什么都有点不着调，但乌秋却从来都不在没意义的地方浪费太多时间。关于那发环的猜想，也不过是随便过了过脑子就抛到一边去了。直到前几日再度遇到那不知名的少年，他才又从脑海的角落里找回这个问题——至于那发环，还是娥眉帮他从不知什么地方翻出来的。
不，这发环一点都不要紧，那少年也不要紧。在记忆深处，似乎有一个影子，隐隐约约，却怎么都不肯主动报名。昨夜，那影子干脆入了他的梦境，悄然出现，又飘然离去，乌秋本拥有一双堪比猎隼的双眼，却看不清那人，也追不上。待到他从梦中挣脱，便发现东方已经现出红霞。
为了想起来那影子到底是什么人，少主殿下已经趴了一个早上，眼看就快要再度睡过去。这时，从院门口传来的轻微脚步声惊醒了他。
乌秋警觉地抬头。隔着窗框，他看见有穿着宫装的少女怀里抱着什么，眉开眼笑地走进来。和她并肩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的女子，穿着素色的衣衫，也浅浅地抿着薄唇轻笑。两个人似乎在谈些什么有趣的话题。
两个人乌秋都认识，一个是长年照顾他的娥眉，另一个是他母亲手下极能干的贴身女官杜若。他把半个身子伏到书桌上，头和手努力探出窗外，冲两位少女快乐地打招呼。
“杜若姐姐早~！娥眉你抱了个什么东西？！”
娥眉笑意盈盈地向窗边走过来。“少主，今天你起得可真早，午饭还没好呢。”
被娥眉这样取笑，乌秋倒也没觉怎样，只锲而不舍地继续提问：“不急，我还没饿。你究竟抱了个什么？”
娥眉刚好走到窗边，笑着怀里抱着的东西往乌秋面前一递。两只溜圆的眼睛直视远京的少主。乌秋楞了下，随后伸出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冲着脑门戳了戳。
毛极软。
“喵！”被戳了脑门的小家伙中气十足地抗议了一声。
娥眉松开手，灰色的小狸猫落到书桌上，毫不畏惧地与面前的巨大人类互瞪。乌秋觉得好玩极了，打算再戳上一下，这回却被小猫敏捷地躲开了。
“这是小绿，”娥眉郑重地做介绍，“是杜若姐养的，我借来到咱们院住几天捉老鼠。”
“朱雀殿什么时候开始闹耗子了？我都没听说。”
“最近两天的事，”娥眉回答。“二小姐院子里的人说晚上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第二天早晨看东西也有点乱，一准是有耗子。为了你那些书和衣服着想，还是有猫保险些。”
“是这个道理。可是——”乌秋提着小猫的脖子把它拎起来晃了晃，“你确定这小东西能捉得住老鼠？”
“当然能！小绿很会捉老鼠，大家都看见过。”娥眉又忙不迭隔着窗子从乌秋手里抢猫，“快放手，小心等会揪疼了挠你。”
乌秋从善如流地放开小猫，然后注意到自己和娥眉好像都把杜若给忘了。“谢谢杜若姐姐，我一定会好吃好喝照顾小绿，请务必放心。其实你直接让娥眉把猫抱回来就行了，还特意跑过来一趟，怪不好意思。”
说话的功夫，娥眉和杜若都已经进了屋子。
“少主客气了。其实我过来也不只是为了送小绿，城主要我告诉你，两刻后有个临时议事的会，要你过去听。”
“啊——？”乌秋一声惊叹，却明显有惊无喜。
“虽然说是两刻之后的会，但还是早点去比较好。”杜若好心地提醒他，“上次你迟到了，城主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那不是似乎有点不高兴，乌秋心中回答，母亲明明是非常不高兴……
想到这个，乌秋很有行动力地站起身，“我去换件合适的衣服。”
娥眉在旁边很高兴地插嘴：“那件青色绣暗花的衣服已经浆洗好了，最适合在正式场合穿。”
乌秋刚想点头，便听见身后发出“当啷”一声，很是清脆悦耳。急速回头，灰色的小狸猫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一只爪子还摆出往地上扒拉东西的姿势尚未收回。
两位旁观的少女在旁边凑一起吃吃地发笑。
“诶！那金环呢？！”
“好像……滚书柜下面去了。”娥眉回答。“等会我够出来就是，先帮你换衣服，反正你又不戴它。”
“那不是我的东西。”
“哦——”两位少女又心有灵犀地同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少主殿下从成年之后便喜欢勾搭清俊少年的习性，别说朱雀殿，就连全远京都快一清二楚。尽管城主为这个快要气白了满头的青丝，但朱雀殿的少女们却似乎很是喜闻乐见。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乌秋一直没搞明白。
“我说，你们想什么呢！”不知怎地，乌秋想起了之前那少年落荒而逃的画面，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们没想什么。”声音清脆而整齐。
乌秋觉得自己特别冤，特别特别地冤。他开始盘算着下次遇到那少年，干脆把人抢回来，满足那少年被灌输的关于“远京少主欺男霸女看见漂亮的就抢”的幻想。
不过，没等他拟定出完整的计划，就已经被娥眉推进里屋去换衣服了。之后，原本闲散的一日突然就被公务挤得满满，等到终于能无精打采回到房间时，西边的天空已经染上鸡蛋羹般垂涎欲滴的金黄。
“少主，给你说个事。”在乌秋回来以后，娥眉告诉他，“你的那个金环，好像滚得有点远，我估计，如果不把屋子里的家具都挪一挪，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了……”
“喵！”小灰猫摆出一副很理所当然的姿态迎接了远京少主复杂的目光。
曲四·香雪海
远京的冬季本就不怎么冷，屋子里又燃着炭炉，暖烘烘地舒适。
睡在小榻上的人翻了个身，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睡相比炭炉上烤着的红薯还要香甜几分。
门被推开，发出柔和的吱呀声，远清医生端着药碗走进来，脚步放得极为轻缓。这里本是他平素日间休息时用的小屋，此刻却被赖着不走的病人霸占得很是彻底。原本摊放在桌上的书被推到了一边去，腾出来的位置上左一堆松子，右一堆小胡桃，中间还整整齐齐起了一座果壳堆的小山。
远京的坚果，得有一半进了那人的肚子吧？远清忍着笑，把药碗放在没被占据的空地上，转身去窗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带着湿润气息的风缓缓涌进来，给原本蕴着甜香气息室内带来几丝清新的凉意。
果然，不多会儿功夫，榻上睡着的人打了个小喷嚏，眼皮动了动，醒过来，依旧带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朦胧表情。
“这一上午睡得可好？”远清问。
“这榻有点硬。”乌秋打了个呵欠，把自己的手缩回被里，蠕动了两下把自己卷成球。“到午饭时间了吗？”
远清不动声色地回答：“快了，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吃药，饭后吃药力会减弱。”
“远清……”乌秋可怜兮兮地瞧着他，“我病了，胃口不好，不想吃药。”
听了这话，远清默默地挪了半步，让乌秋自己看桌上堆着的果壳山。
“我病了，所以只吃得下松仁和小胡桃。”乌秋面不改色地回答。
远清的目光投向炭炉。
“——以及烤红薯！”乌秋急急地补充。“你是医生，医者父母心，应该惯着点病人才是。”
“我会惯着你的。”远清把药碗端到乌秋面前，回答，“先起来把药喝了。”那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之意。
乌秋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两声，最后还是接过药碗，在远清的注视下，以一种慷慨赴死的表情把药灌下去。
远清表示满意。
“我饿了。”任谁看了乌秋现在的表情，都会不由自主生出同情感——就算知道那份可怜大半是装出来的。
远清叹了口气。“你现在动身回朱雀殿去吃饭罢。药我已经包好了，让娥眉给你煎了按时喝，两天就能痊愈。”
乌秋恋恋不舍地看着炭炉上的红薯。“你这的东西好吃。再说我是病人，不能随便挪动。”
那一大早活蹦乱跳嚷嚷着自己伤寒了要治病的人又是谁？乌秋赖着不肯回朱雀殿的理由倒是很明显：这几天城主抓他干活抓得有些厉害，一天到晚不得闲，这对于性子散漫的人来说倒也的确折磨。远清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算是默认他可以留下。
见耍赖得逞，乌秋高兴地下床，蹲在炭炉前挑烤好的红薯吃。红薯烤得香软，却也极烫，只能一边努力吹气一边吸溜着小口吃下去。古语有云饥寒交迫，这话证明冬日里若想不冷，吃饱点是个非常实用的方法。不大会功夫，两个硕大的红薯伴着一杯热茶就进了远京少主的肚子。擦擦嘴，乌秋额头冒了层汗，那脸色红润得，看着比边上坐着的远清还要健康活泼些。
“吃饱了！我出去散个步！”乌秋随手抓起身边的大红披风裹住自己，话的后半截出来时，人已在门外。“等晚上我再回来吃饭！”
“……晚上还来蹭饭啊……？”远清哭笑不得。
乌秋却没听见远清在屋里的嘟囔，兴致勃勃四处瞎转。
今天不是集日，只偶尔在路边有那么几个散摊，显得不够热闹，乌秋干脆紧了紧披风，往梅林方向溜达。若是给远京的几处景致排名，香雪海的美景在乌秋的评价排行中可以稳居前三。
梅林是远京得名那年种下的，迄今已经二十年有余。每到冬季，梅花便安静地绽放，将叠水畔层层叠叠晕染得如同一幅妙手绘制的长卷。随着年头的增长，梅枝愈发地增加，原本有些清冷的花，也慢慢有了气势——就像远京的人们那样，默默地成长，从弱小逐渐变得无法忽视。
远京极少下雪，偶尔下场雪也会很快化去。然而香雪海，却可以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就是远京的雪，温暖，而芬芳。
可惜今日没有阳光。乌秋抬头看了眼天，从早上起就一直阴沉沉的，也不知道等会要下雨还是下雪。不是休沐日也并非晨练时间，林中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不如折几枝梅花带回去哄妹妹开心，远京好兄长抱着这样的心思钻进梅林。
费了好一番功夫挑挑拣拣，乌秋只选出两枝满意的白梅。他将梅枝用随身的小刀从枝干的连接处斩下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素色的花苞在枝间长得饱满，只有寥寥几朵已经绽开，带回去插水里养起来，最是合宜。
只是两枝还嫌少，乌秋一路寻觅过来，便已入了梅林深处。香雪海中原本洁白一片，却因为乌秋的出现而增添了别的颜色。乌秋只觉得眼前的景色美妙如画，却没意识到，闯入香雪海深处的他，也已经成了画中之人。
梅虽清淡，花多却也有幽香缠身。他正耐心寻找第三枝时，无意中发现前方的林中有别的人在。
准确点说，乌秋听到了别人的声音。
出于好奇，远京的少主小心靠了过去，怀里仍抱着他的梅枝。
二十年前，梅花被种下去时，便已经考虑到要保持距离，尽管远处看着密密麻麻，实际上梅树之间仍然留着很大的空隙，足以供人顺利地通过。此时此刻，在那梅树之间，有人在舞剑。
那是个有资格被形容为“美丽”的少年。
长发在少年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雪一般白的发丝随着主人的闪转腾挪来回动荡，恍如流动的烟雾；两柄短剑握在他的手中，仿佛手臂的延伸，在空中挥洒出流畅的轨迹，耀眼夺目；少年在梅树间灵巧地穿行，不曾碰到枝条，花瓣却被他带起的风从枝头吹落，飞起，打着旋飘落下去。
乌秋在刹那间怔住。他回想起当日神息广场下，与少年交手时，那身形亦如此刻一般灵动。
从前梦中的那个始终不肯回头的幻影，逐渐与舞着双剑的身影重叠，变得清晰，少年的身形在叠合中变得更加高挑，烟雾般的发丝，缓缓染上紫色。
******
出现在视线里的，是穿着黑衣的青年。紫色的长发在他脑后束成高挑的马尾，黑色带着刺绣的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以及大半张面孔。
他手执双剑，动作行云流水犹如舞蹈，围攻的敌人在短剑的光华中倒下，战斗结束只在几息之间。那青年收回剑后，扯下蒙眼的黑布，露出翠色双眸。
青年的表情看似冰冷，身上却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俯下身，向幼小的乌秋伸出手……
******
乌秋没有再试着隐藏自己，大踏步走向少年。脚步声响惊动了舞剑的人，他停下来，以戒备的姿态看着对方。少年应该第一眼就认出自己了，乌秋想，他的姿态是那么地充满戒备，有点伤自尊。
“别这样，”乌秋对做出随时准备跑掉姿态的少年说，“虽然我是远京的少主，但我真的不会随便抢人，包括你在内，相信我。”
少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我们都见过三次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交个朋友？”
“也……可以吧，”少年犹犹豫豫地说，“我也觉得阿姐吓唬我的成分比较多，你看起来确实不太坏……”
“刚刚我看见你的剑舞得很好。”乌秋说，“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没等少年回答是否愿意，他便再度开口。这次，换了流利的阿尔洛语。
“你认识杜兰吗？”
少年愣住了。
“你为什么知道杜兰？”他的阿尔洛语同样流畅。
乌秋笑了。“我曾经见过他。”
少年红宝石般的眼睛睁大大的。“怎么可能！”
“我去过阿尔洛人的城市。”
“中间要跨过非常遥远的红区……而且你还回来了，有点了不起呢。”
“你也去过阿尔洛人的城市吧，这是在自夸吗？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怎样穿越红区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少年的警惕性再度提升。
“好吧，不谈这个。”乌秋放弃地摆摆手，努力让自己露出据别人评论“最有亲和性”的笑容，说：“我们也算是已经认识过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京，”少年反问，“那你叫什么？“
乌秋完全没想到少年会这么问。“……不是告诉过你，我是远京的少主吗。“
“可我又不知道远京的少主叫什么。“
“……我叫乌秋。“远京的少主回答。
“乌秋……这名字好耳熟啊……咦？！乌秋！……等等，原来乌秋就是远京的少主吗！”
“应该说，你不知道远京的少主叫乌秋才比较奇怪吧。”乌秋这种时候不太清楚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直觉地，他感受到脸部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
“可我就是不知道啊！“少年跳了起来。“你在这，不要走，等我回来！”他急急跑了两步，又停住脚，多解释了一句：“我有一封给你的信！”
风一般离去的少年带起几片花瓣，缓缓落地。乌秋失笑。这个叫小京的少年，直率得可爱，却也迷糊得过分。说跑就跑，自己都还没有答应他会要在这。不过……尽管少年没有明说，他却也多少猜到那封信来自何人。天色尚早，乌秋也不急，在附近继续寻觅他想要的梅枝。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两三盏茶的功夫。少年清亮的嗓音再度响起。
“乌秋！乌秋！“
远京的少主循着声音不紧不慢踱过去，看见了跑一头汗的小京。
少年从怀里摸出封得很好的信，隐约有些不舍。
“杜兰说，如果我在远京遇到了叫乌秋的人，就给他这封信。要是没遇到，就不用特意去找了。“
乌秋打开信。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却是熟悉的字体。信的下方没有署名，只有一个D字形状的花押，是乌秋见过许多次的标志。
收好信，乌秋惊讶地将眼前尚未成年的少年又打量一遍。在今天之前，他没想过圣域的星使会有一个亲手教出来的朝灵学生，更没想到，杜兰会把他的学生送来远京托付给自己。
“杜兰说，我应该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小京说，“其实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远京，想知道一个自由的朝灵国家是什么样子。”
“你来了多久？”乌秋问。如果忽视小京与众不同的发色和瞳色，他也不过是一个被细心呵护着的，尚未完全长大的朝灵孩子。
“快一年了。”小京回答。“住了这么久，我还是没有想明白究竟哪边更好些。我喜欢这里，也喜欢晓光。”
“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去琢磨。”乌秋笑。“我们不如谈谈别的。”他腾出一只手拉起小京往梅林外慢慢走，记仇地问：“我能不能认识一下你的阿姐？”
—完—
【后记】
终于写完了！感谢女神让我没把这篇文拖过年。
我不太擅长写东方风格的文，所以写起来格外难些。不管好坏就这样了，少主请笑纳。
这篇文尝试着用四个小故事串起少主和小京的认识过程，算是一种新的尝试。小京是杜兰的朝灵学生，他有自己的故事，或许以后有机会能够写出来。不过在这里，小京最大的任务就是送信了，笑。故事里小京的阿姐是一直照顾他的邻家姐姐，说少主欺男霸女之类的话，用意跟大灰狼的故事差不多，只是吓唬小孩子用的，在这给少主正个名（。
不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次见面，小京没有再追着少主要那个金环。金环哪里去了呢？答案是，回到小京手里了。其中隐藏的一些小秘密，希望在今后有机会揭开。
这是最后的退场词：
从开始写这篇文到写完，时间跨度有点长，期间也发生了一些变故。
那么，应该说，这是以杜兰之名完成的最后一篇作品。但绝不会是杜兰相关的最后一篇，我保证。
未来还很漫长，故事还有很多。在一行行文字间，一个个名字从一纸人设变成鲜活的生命。他们的喜怒哀乐是那样真实，他们的命运让人牵挂动容。是PC，或者是NPC在此刻显得不再那么要紧。
那么，诸位，让我们在晓光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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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8 22: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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