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伊斯雷 于 2013-9-2 20:53 编辑
继续撒土……我和洛克斯的爱之追逐好像篇幅长了点儿，请大家包涵，不为别的——必须活动活动，再一直坐下去就要得痔疮了哈哈哈OTZ
VII
伊斯雷在彼拉得•阿尔卡纳的府上又多逗留了将近一个小时，和老人一起享用了沏得酽酽的黑茶和早晨刚熬好的新树莓酱，才起身道谢告辞。他的车夫已经驾着车在前院等候了。
“我想自己散散步，你先回去吧。顺便转告利亚姆老爷，请他今天晚上不要出门，留在家里吃晚饭。我有事情要和他谈。”伊斯雷对车夫说，一边脱下身上的紧身长外套、摘下礼帽放进车里，拿出放在车座上的佩剑，“我晚饭前会回去。”
他站在路上，等到马车轧轧转过街角，才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沿着老彼拉得引以为豪的花园外墙绕了大半圈，来到那株高大樟树下。
“请您立刻下来。”他说，“不然，我就要上去了。”
没有任何回音。
伊斯雷正要动作，树冠中忽然传来轻微的断裂之声，一方粗大树杈牵枝带叶向他头顶直坠下来。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电光火石般从树冠中飞纵而出——那超越普通人极限的速度，毫无疑问是附着了弦力。伊斯雷微微蹙眉，同样施放弦力，两脚轻轻蹬地，自坠落的断枝下方掠过，纵身向那人直追过去。他的速度比对方略胜一筹，几个起落之间，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那人本来向西北方直奔大教堂的后院墙而去，似乎发现自己在到达之前就会被伊斯雷赶上，又临时一转掠上了右手的埃伦大街。
穿过大街，便是人头攒动的大市集。伊斯雷当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他加上十成弦力，直欺那人的后身。随着视界瞬间豁然开阔，他们两人已经并肩置身于大市集沸反盈天的喧嚣之上，鼻端传来烟草、尘土和腐烂瓜果混合而成的甜蜜微腥的气息，下方则是木头柱子挑着松蓝茶的顶棚连成一片，合着微风在灰白的天空下温柔起伏仿佛悬空海面……然而这温暖、嘈杂的气氛并没令他们的动作迟缓半分。伊斯雷右手疾探向对方的后肩扳去，想要趁他在下落中无处借力时将他制服，但对方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并不做无谓的腾身躲闪，只回转胳膊，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直接迎了上来。伊斯雷右手不及收回，左手佩剑横扫。随着一声锵然高响，两人借着对方的反作用力弹开，分别落在两根木柱之上。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被这一声刀剑交鸣之声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头向棚顶看来。在刚才的搏斗之中，那人的斗篷兜帽已经脱落，露出黑色短发和年轻、英挺的麦色脸庞。他似乎不愿受到瞩目——既然没能在伊斯雷鞭长未及之前及时堕入人群，再在这样嘈杂的地方逗留就非常不妥当了。他迅速拉上兜帽，再次飞身向更远处掠去。
伊斯雷倒不担心会在这种地方被人认出来，但他也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对手。他本来只对这个人监视萨尔吉安府的行为有所怀疑，并非一定要将他制服问话不可；但在追逐之中，此人的理魔法和格斗技巧都相当纯熟，又第一时间逃往教会，这令伊斯雷对他身份的疑虑加深了许多。只是刚才瞬间释放的弦力过大，一时无法恢复到全开的水平，他只能维持最初的速度继续追踪其后。两人在骚动的人群之中一前一后疾穿过大市集，在悬空海面的尽头现出武器陈列馆刚健、肃穆的覆船式屋顶，以及紧挨其右的郁郁葱葱的森林绿地。一眼之下，两人并无迟疑，同时向右侧掠去。
这处绿地并非冠名的公园，只是武器陈列馆外的一块空地，靠近南边的街道一侧是即便在冬季仍然碧绿如茵的草地，上面有三两个漫步的游人，北侧则荒草掩映、高木纵生。飞身掩入其中之后，黑发男子站定转身，将匕首斜执在身。他似乎已经放弃了直接逃离的打算——伊斯雷的速度和耐力均不逊于他，而弦力则还要略胜一筹，想将他简单甩掉已经不太可能，不如在这个僻静之处正面交手，也许可以将对方制服，或者伺机逃脱……他眼看伊斯雷紧随而至，不待他落地站定，率先向他迎面疾冲过去。伊斯雷不及拔剑，举鞘将将格开刺向右胸的匕首，随即加大弦力，脚下一拧，已经转到对方的身后。与此同时，他的长剑出鞘，直向对手面门斜劈而去。
黑发男子深知长剑威力远胜匕首。他并没打算硬接这当头一击。他一手横执匕首、一手扶刃，斜斜迎上对方剑刃想要牵引卸力，不料对方力道竟然瞬间一收。他未及反应，手上跟着向前一突，随即一股大力迸发而出将他震得直飞出去撞上后面的树干。幸亏这是棵半朽的枯树。后背触及树干的瞬间，他猛地一抖，巨大冲力离身而过，两手合围的树干剧烈摇晃了几下，竟然拦腰而断。他伸手抄住旁边的树枝，刚要拧身跃上枝头，忽然后脖颈一线向下汗毛毕立，匕首飞速回挡，不及回头，已经接连格开紧追攻而来的四剑。借着新一波冲力，他身子一荡，轻轻巧巧自树枝上方腾跃而过，翻身回落时恰逢追击者挟裹剑光从枝下掠去。擦肩照面之间，金黄与冬绿色眼眸深深对视，映出对方身影一霎而逝。
林间重回寂静，连高处啼鸣的鸟雀也噤了声。两个人隔着枯朽树干默然伫立，离离疏枝之间，可以看到彼端一点寒光如凝结般泠然生辉。
黑发青年咬了咬牙。自己不该对对方的剑术抱有侥幸之心。虽然一时不致落败，但想要取胜或寻得破绽，也不是轻易之举……不过直到目前为止对方都还算得上相当克制，虽然步步紧逼，但毕竟只限于物理格斗的范围之内，没有开动火力，看来对此颇有顾忌。既然如此，索性先下手为强……他目光闪烁，执着匕首的那只手食指微动，拂上刀柄镶嵌的晶石。然而魔力尚未汇聚，对手已经身形晃动，向这边疾冲而来。
黑发青年不退不让，倒执匕首迎面而上。对方长剑在疾冲之中仍如止水般斜贴身侧难以捉摸，但他已经将此置之度外——早在进入长剑的攻击范围之前，他的雷闪就将释出，即便无法将对方击晕，只要能让他有一时半刻的麻痹，自己就可以伺机脱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转瞬之间已经可以看到对方刃上映出自己的身形清晰可见。随着剑身微沉，黑发青年手中匕首虚扬……
就在双方同时发力的前一刹，两个黑影蓦地斜刺里飞出，直逼他们眼前。
黑发青年猝不及防，脚下一顿，右手微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黑影已在短促雷光中化为齑粉簌簌洒落。好在另一个还算幸运些——它在伊斯雷的剑尖轻点之下分为两半，跌落在地。
那是一只被从中劈开的油炸面包圈。
一直神情冷峻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一齐转头向这东西飞来的方向看去。在边上的一棵杉树旁，一个松绿色短发的高个儿青年弓着身子，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撑在后腰上。
“……你干什么？”黑发男子冷冷问。
“我还想问你们两个家伙在干什么呢！”阿斯特利缓慢、艰难地抬起头来，嘴角还在不断抽搐：
“抻着我的腰了啊，混蛋！”
短短一天并不足以让阿斯特利痊愈。按照特纳森的说法，伤患应该躺在旅店的创伤乖乖挺尸，不要跑出来碍手碍脚。
同样按照特纳森的说法，他之所以关心这个事件，是为了弄清楚其中是否有恶魔的操纵。
“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就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了——尤其按你所说，执政官和和治安官都牵涉在内的情况下。”
“牵涉他们怎么了？”
特纳森瞥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他竟然不懂得这个。“位高权重之人更受恶魔的青睐。”他简短地解释道。
阿斯特利对此没有做出反论，虽然他对特纳森的这套说辞不以为然——那珊宁算是位高还是权重？不过他还是同意接受特纳森提供的帮助。何况事实上他也无从拒绝。他把事情的原委、报案的情况大致讲给特纳森听，看着那淡漠、冰冷的脸，心中并没感到一丝轻松。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力感涌上他的心头。也许不应该相信特纳森——正如不应该指望那位利亚姆•阿尔卡纳一样。这些以国为名，或者以神为名的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他对他们的经验还不够丰富、不够惨痛吗？
但也有时候，一丁点微弱的直觉像根楔子打进这些经验里去。一次对视，一个微笑，一夕畅谈，或者片刻的无言……难道不正是靠着这些，自己才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吗？特纳森的确犯下了那个恶行。但他没有辩解，没有给自己开脱。说一句“她是恶魔”，难道不比在自己穷追不舍的质问下保持缄默更来得轻松吗？……
不怕错信。可怕的是不再相信。他想。
而且特纳森似乎对盟友还是保留了一丝人类的温情的。当他早上离开旅店打算去萨尔吉安府观察情况时，阿斯特利要他带点儿午饭回来，他竟然问“你想吃什么？”
阿斯特利吓得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就不该指望你！说好的午饭呢？”阿斯特利横刀跨马坐在横断的枯树上，右手站着伊斯雷，左手站着特纳森。
“不是这个吗？”特纳森用目光示意地上的面包圈。
“正——是——！结果还被你们糟蹋了！”阿斯特利恨恨地说，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最后还是看回左边的：“我等你等饿昏过去好几次！你这家伙说话有没有一点儿谱子？说好的午饭死等也不来；说好了只去看看情况，怎么在这儿打起来？我自己挣扎着摸出来，身上又没几个钱，买了两个面包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刚想吃起，就听到你们乒乒乓乓，把树都打倒了！干什么这是！”他又睨了睨右边的：“——你说说吧！”
“这个人和您是朋友吗？”伊斯雷反问道，“我见他在监视萨尔吉安府，担心是匪徒一伙，所以追赶他。如果是您的朋友，那么也许只是场误会。”
阿斯特利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特纳森叹了口气。“你说你，跑什么啊，好好说清楚不就完了嘛，我可以替你作保嘛。”他转向伊斯雷，“这家伙叫特纳森•豪斯，虽然不算是我的朋友，但好歹也是个星士……嗳，你是多少号来着？”
特纳森狠狠瞪了快嘴的阿斯特利一眼。“……XXIV。”他还是冷声说。
伊斯雷点了点头。如果是星士的话，之前在追逐中应该是开了星魔法。“非常抱歉，我为我的轻率鲁莽向您道歉，豪斯星士。”他微微欠身致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伊斯雷•阿尔卡纳。”特纳森说。
伊斯雷微微眯起双眼，看着特纳森金色的眼睛。“您认识我吗？”他问。
特纳森避开了他的目光。
“每一个森染人都应该认识您。”他说。
VIII
特纳森的措辞即便不是出于谨慎，但也准确地切中了一个事实，即经过空悬的十年，森染人对于秘仪的感知已经钝化成为一种模糊的概念化的印象。威鲁尔•阿尔卡纳这位坚实有力的领导者猝然辞世造成的彷徨在潮湿的空气中虽然缓慢、但仍逐渐地消散，然而它曾经盘踞之处近旁的空气并没有重新聚拢。多年来一直远在王都的少年家督的回归并未能完全填补这空虚。他看起来的确沉稳、干练，值得期许，但他将这些仅仅投注在他身为骑士团中队长的侧影之上，除此之外，他似乎鲜有作为。
这种沉寂令心怀热望的民众心焦，但真正的相关人士却纷纷松了口气。说来也可笑，这些相关人士，不管是支持他的，还是不信任他的，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他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要做比较好——经过多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达到的平衡，他们目前还看不出有任何将之打破的必要。“唉，毕竟还年轻嘛，再过几年……”这是一句心领神会的暗语，搭配宽和、无奈的笑容。在四一一年，谈到秘仪家族的头面人物，短暂的踌躇之后，人们大多还是会首先举出克尔因•阿尔卡纳的名字。
威鲁尔在选择出身旁系的克尔因作为自己的副手，并不是对可能出现的家族权利分裂的风险一无知觉。但他毫无疑问相信自己的控制力，而克尔因温厚的性格令人心安。威鲁尔所没有逆料到的是自己过于仓促的死，或许还有克尔因身为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毫无保留的溺爱。这位慈父，理想的守成者，的确缺乏逐利心，但在威鲁尔身后留下的空虚中，他被推着搡着，无论愿或不愿，还是站到了那空虚的近旁上。那是家族中一道细小的、然而前所未有的裂痕。他身后是他所出身的长年来籍没无闻、如今一朝在这空虚中见到了某种希望的边缘家系，而在对面，则是秘仪家族自古以来由嫡系张起的重重深幕。
回归的少年家督并没在前缘停留，而是直接走进那重幕里面去了。现在与他们遥遥对垒的是利亚姆。
利亚姆的就任是无法逆转，也无可非议的。他在下议院的施政演说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但一周过去了，他还没能提出一个正式的书面议案。
对于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执政官来说，用最初一周来熟悉情况算是合乎情理，而利亚姆所感到的最鲜明的，则是市政厅内部官员的掣肘。历任中央政府的要职的他在政界绝非初出茅庐的雏儿，但当坐在自己家乡执政官的位子上时，他所收获的是诸如“有几处不符合流程规定……”“恐怕需要深入探讨……”“考虑到某个方面的因素……”“似乎尚欠可行性……”敷衍、搪塞伴随着一张张谦卑而讥诮的面孔四面八方围堵而来，而利亚姆明白这一切所表达的真实意义：不管您之前怎么着，在这儿得按我们的规矩来。这种低姿态的不合作在官场并非鲜见，但森染的政府以本地特有的固执与排外将其发挥到了极致。这其中尤以秘书官克雷默尔和治安官约尔达尼德为甚。他们对一切程序最细枝末节的形式和环节不但熟谙于胸，还抱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著，左援以攻绊住新长官的脚步，右引退守为自己的拖延或阳奉阴违辩护开脱。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无懈可击的。
“森染的文官的素质之高着实令我惊讶，”利亚姆把附注了厚厚一本可行性意见和修改建议的报告丢进文件篮里，“有你们操持，我这个执政官似乎只要签签字、打打瞌睡就足以高枕无忧了。”
“承蒙您的谬赞。”秘书官克雷默尔——一位风度雍容的中年绅士——清了清喉咙，露出克制的微笑，“虽然门第不足以进入议院，但他们也大多是贵族出身，受过良好的教养；另一方面，缺少门第的助力，他们必须加倍勤奋刻苦。您一定能够理解，这样的人材才是国家的中流砥柱。”
“当然，我毫不怀疑以您为首的公职人员的能力。唔，我记得您是……？”
“下官只是个小小男爵家的次子。”秘书官微微躬身。
利亚姆了然、赞赏地点头。经过三天的碰壁之后，他已经非常配合他的属下们了。他每天十点过后才到市政厅来，一到下午六点钟整就应着钟声准时从座椅上弹起。某次秘书官提醒他还有文件没有批阅，他挥挥手：
“我和人有约。”根据了解，他这几日每晚都在那家名为“雪松”的酒馆流连到午夜。
秘书官流露出为难的、然而充分谅解的神情。他同样已经了解到，“雪松”的老板有个颇为俏丽的十五岁的女儿。他没有多言。形势的发展是可以预见的：这位公子哥儿要么就此沉湎酒色之中，在三个月后的述职报告时收到弹劾；或者，如果他还想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真正有所作为，不出一个月，他就得像他的前任一样，改用更积极的方式配合他的文官队伍了。后来的几日，秘书官改而祝他的长官当天度过美好的夜晚。
“我确信我会的。”今天执政官的心情似乎比前日更加愉快。他匆匆披衣戴帽，临走时还和克雷默尔亲热地握了握手：
“我会请您也去那儿喝上一杯的——过两天吧。”
秘书官对此报以不置可否的微笑。妥协的前奏。他想。他打算在上司正式向他提出邀约时建议把这次令人愉快的小酌改到更适宜、更得体的场所进行——比如，波拉迪安俱乐部。
即便没有在下午接到伊斯雷的口信，利亚姆今晚也不打算再按时到“雪松”报到了——功课做完，该休息一下了。他现在满心都是马莱卡夫人的油淋糖皮鹧鸪，加上前两天从时茵送来的三九八年的霜李酒。然而以轻快步伐走出市政厅大门时，他并没在门旁惯常的位置看到自己的马车。静立在寒冬暮色中的，是只身着长马甲和天鹅绒马裤的褐发少年。
利亚姆笑着大步走过去。
“这位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马车了吗？”
“我打发回家了。”
“噢——你特为跑来等哥哥，是想陪哥哥慢慢走回家对不对？我太感动了！”利亚姆恍然大悟似地拊掌，“不过你的外套呢？”
“也打发回家了。不过我们还不能回去。今晚还是去‘雪松’吧。”伊斯雷说。
利亚姆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你也去？”
“不欢迎吗？”
“不……我是说……油淋糖皮……不，马莱卡夫人会生气的！”
“别担心，我已经捎信回去，请她留着给你做消夜。”伊斯雷说，歪了歪头，“走吧。我得在路上把今天的情况讲给你。有人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们了。”
利亚姆捏了捏伊斯雷身上薄薄的丝质长马甲。“冷吗？”
“不冷。等等，利亚姆，求你别脱大衣……！”
“好啦，好啦。”利亚姆妥协了，改而摘下自己的羊毛围巾披在弟弟肩上，端详了一下。
“唔，好久没打扮你了。”他笑欸欸地说。
酒馆“雪松”位于海柏军校西侧的一条小巷之中。——准确地说，是地底。在老式连排房屋黑沉沉的的拱廊下，一道狭窄幽暗的石阶毫无预兆地沉向下方隐隐透出的昏黄灯光。
这个地窖原本是用来储存粮食的谷仓，虽然改造成酒馆，但仍然保留着原本的糙石墙壁和十字拱顶，粗砺拙朴，一无雕饰。还不到晚上七点，店里只有寥寥三五桌人，大多是消闲的军校生。在一进门的火盆边上趴了一条长长的、稍微有些蓬毛的牧羊犬，一看到利亚姆，立刻一骨碌爬起身，凑到他脚边使劲蹭起来。利亚姆弯下腰去摸了摸它的头顶，又在它的下巴底下挠了几下。牧羊犬在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又发现一旁的新来客，就跑过去嗅他的靴子。伊斯雷只好站在当地等着它。
“这地方为什么叫‘雪松’？”他问。姑且不论这种树在温暖潮湿的森染当然是见不到的，这家店里连一根装饰用的松枝、一件松木家具、甚至一个松果都见不到。
“哦，说的是这家伙。你不觉得很像吗？”利亚姆朝他脚旁的狗努了努嘴。它灰白色的蓬毛自脖子以下一溜打中路向两边分开，一簇簇朝外翻翘着。
伊斯雷低头努力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利亚姆和他的酒友们想象力太过丰富，还是常识太过贫乏。
“别摆出一副苦闷的面孔，会被‘雪松’嫌弃的呦。”利亚姆拍拍弟弟的背，看到一个浅黄色头发、梳两条麻花辫的少女从后面抱着两瓶酒走出来，就向她挥了挥手。
“亚琳卡！”
少女瞪大了眼睛，把酒往柜台上一撂，一溜小跑过来。
“利亚姆哥哥！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
“咳……今天是我弟弟要来。”
名为亚琳卡的女孩闻言转身，扬起小小的头用力打量起他身边的伊斯雷来。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个儿刚到伊斯雷胸前，脸颊有些泛红，鼻尖微微翘起，显出浅浅的几粒雀斑，一双俏丽的杏眼直盯着他一霎不霎。伊斯雷只是默然微微地笑着。看了好一会儿，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忽然现出明丽的笑容：
“原来你就是伊斯雷呀！利亚姆哥哥老提你！——不过你跟他说的不大一样嘛！你看着比他还要高点儿呢！”
伊斯雷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利亚姆截口道：
“那个……亚琳卡，老爹不在吗？”
“啊，爹在楼上预备帐呢。还是老地方？那个大高个儿叔叔还来吗？”
“今天不是他了。是不是有两个客人坐了包厢？一个黑头发的，一个浅青色头发的。”
“是呀，两个帅哥呢！”亚琳卡笑嘻嘻地说。利亚姆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看给你美得。”他说，放轻了声音，“过一刻钟，你把那两个人带到我那儿去——还是走老路。拜托咯。”
亚琳卡用力点头，转身雀跃地跑走了。利亚姆抹了抹额头。“女神慈悲！”他长叹道，“大冷天一身汗。刚才把大衣给你就对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伊斯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利亚姆哥哥。”
利亚姆好像石化了一样。过了半分钟，他才眨了眨眼睛。
“……再叫两声听听？”他说，露出欣喜的胜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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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说了，跟洛克斯互殴那张人体动作有人帮红线哈=v=b(突然想起来手机爬上来补充说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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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6 23:3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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