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蔡司伊康耶拿 于 2013-9-5 01:14 编辑
前言:最近柏斯白发起的那个休闲任务活动,第一期的第五道题“自己的角色被女神的爱所感动,痛哭流涕”是我出的。虽然自己没有抽中,不过其他抽中的玩家好像觉得比较难写……于是我自己先来写一篇作答,大家看看是不是能合格?
这又是一个有关夏维朗城三百多年前的那位传奇女性——海迷尔·戈蓝夫人的故事。是为 《红尘》故事的后续。
那天,和许多故事的开头一样,夏维朗的司祭蔡司伊康耶拿,在自己的教会房间内,与T*剧团的新人演员普兰娜小姐交谈着。不外乎最近他看了些什么书啦,听到些什么故事啦,以及尝鲜吃了哪些东西之类的日常话题。
一张纸悄悄地飘落在地面。普兰娜拾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正字*。
“这是做什么的?”普兰娜一时半会儿间没有看明白这到底是字还是一幅画,所以拿着纸举到眼前,横来竖去地比划着看。
“哦,这是我做的一个统计。”蔡司伸出手替她把手里的纸张转到正向,“这里只是表示数量的文字符号。”
“统计?”普兰娜显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从纸张后探出脑袋来问。
“说白了就是计算数量,数数,明白了吧?这就是简单的统计。哦,说起来我这个统计和你还有关系呢。记得上次一起去墓园拜访的……海迷尔夫人吗?”
“嗯、嗯!”普兰娜一下子来了劲儿。毕竟海迷尔夫人是她们这样剧团演员的偶像与目标。
蔡司一下子拉开了抽屉,里面放了一厚叠零散的纸张。 “那次拜访之后,我就开始在教会,还有图书馆找了一些有关海迷尔夫人身世,特别是有关她去世后情况的诗歌、记录、报道、悼文等等当时流传下来的一手或二手资料。然后想对这些文字内容做一个统计,看看能不能得到有关她墓地究竟在哪里的情报。”
说到这里,蔡司看了一样普兰娜,她依然身体前倾睁大了眼睛目光在蔡司和抽屉里那堆资料之间游荡,一言不发的样子意思是还在等蔡司继续说下去。
“后面的解释就有点枯燥啦,你听过就听过,不懂也没关系。”蔡司翻开随身的笔记本,前后对照了两三页,接着用一种十分连贯但也十分学术化的口吻介绍了起来: “从海迷尔·戈蓝夫人生活的年代至今,有据可查是与她有关的文献,大概能找到三四千篇,这个量太大,我没有整理。我把范围缩小到从她去世的126年到之后的五十年间,也就是相当于两到三代人的生存时间内,共有1268篇文字材料和她有关,我姑且认为这段时间内的情报是可靠的。再之后的情报恐怕就不是和海迷尔夫人同一时代、生活在一起或亲历她人生的人所写出的东西了。这里抽屉里的就是这1268篇文字材料,其中以剧本和诗歌为多,大多数是艺术家的再次创作,另外也有纪实类的文字材料,例如悼文和报道,当然正如我们上次所看到的,各个贵族都在她去世后争夺她的名分,所以也很难确定里面真实成分有多少。那么就要用到一些统计的手段了。”
“先换个话题吧。”蔡司指了指窗外,“如果我是一个外来的旅行者,不知道某个偏僻的地方怎么走,我会向路人询问。但这个地方实在过于偏僻,过于陌生了,一些当地人也回答不上来,或者他们也只是随口听说。这时该怎么办呢?很显然,多问几个人。如果只问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回答有可能是错误的,但如果问了十个人,其中七个人告诉你你要去的地方在某一个相同的地点,那么多半就是那个地点了。基于类似的道理,我在想,如果能把海迷尔夫人去世后的五十年间有关她的文字材料收集过来,从中统计出一些出现次数很多的地点、信息或其他暗示,说不定就能找到她真正安眠的地点了。”
“在这1268篇文字材料中,可能与海迷尔夫人安眠之地有关的,共有872篇,其中明确的象征物、地点,出现次数最多的有:水灯(或明灯)——284次,歌剧——271次,歌剧院(可能特指海迷尔歌剧院)——165次,星空——88次,月亮——65次,蔷薇以及花朵、花园——40次。此外还有一个神秘的数字,22,代表年份。”
普兰娜小姐这时把脑袋横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尽管蔡司知道这个动作是带些表演成分的,总之,蔡司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繁琐了,要说重点。
“恩,目前我能推测出的是:现存有六篇报道提到海迷尔夫人下葬的当晚,夏维朗的居民在城内温加河放下许多水灯,以此为她送行。那种放灯仪式夏维朗不太常见,一般是为死者送行而放。还有一个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是有四篇报道中指出,主持海迷尔夫人葬礼的是当时莫凡纳德教堂的主教。”
普兰娜小姐把脑袋从一边歪向了另一边,并且从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疑问。
“就算她后半身再怎么穷困潦倒,时运不济,好歹也是海迷尔歌剧院的拥有者,并且根据传说,最后她也在筹划着把剧院出售换取一笔可观的资金。所以再怎么说,也不应该由下城区的主教来安葬她啊!”
“说不定那个主教被海迷尔夫人迷住了,两人相爱了呗。”普兰娜高兴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主教?和一个歌剧女星相爱?那不是搞笑吗?”蔡司这句斩钉截铁的反驳,却立即招来了普兰娜的白眼相待。
“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神职人员已将一切献给女神,不可结婚。”蔡司为自己解释道,并且在心想为什么被白眼睛的是自己而不是说出那么荒唐的话的普兰娜呢?
这场午间休息时的对话接下来没过多久就在无聊中结束了。
接下来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多月之后,也就是412年海迷尔·戈蓝夫人葬礼日的那天晚上。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这个日子,海迷尔夫人本身也只是在剧团从业者之间,以及市民偶尔茶余饭后的闲聊中才被提到。更何况比起安葬,人们更乐于看到的是诞生,因此商家更热衷于炒作海迷尔夫人的诞辰纪念日,所以比起安葬日,更为民众所记住的是她的诞辰日。
这一夜,仅有海迷尔歌剧院的两场以她为主角的歌剧上演,以此作为现世间人们对这位传奇女星的凭吊和怀念,也正是如此,普兰娜今晚要跟着剧团演出,不能与蔡司同行。而另一方面,对于其他大部分夏维朗民众而言,这只是普通的一个夜晚。
今夜,蔡司伊康耶拿想要重新看见286年前夏维朗民众送别海迷尔夫人的情景,或许答案就在此中。
现在,蔡司伊康耶拿正站在离莫凡纳德教堂不远处的鲁比北路温加河畔,这里西面隔着温加河对岸就是下城区,而东面隔着一座高墙的另一侧就是上城区,这里是中城区北方狭窄的一块区域。鲁比北路这条以红宝石为名的道路,西侧连接的就是莫凡纳德教堂,而另一侧延伸过去则可以通达海迷尔歌剧院。今夜,圆月略亏,和暖的风徐徐吹拂在河面上。蔡司手里拿着三盏水灯,心中默默地回忆着之前半年里自己做出的所有合理推测——
286、286……从海迷尔夫人去世的126年到如今412年,一共过去了286个整年,如果之前那个神秘的22年代表是某种纪念周期的话,那么这一夜就正好是第13个周期。无论是当时莫凡纳德教堂的主教,或是其他为这位夫人下葬的贵族也好,她曾经的恋人、她最终归属的男人也好……选择这一天作为下葬日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夜晚十点整,晚钟鸣响。 蔡司点亮了三盏水灯,并将它们轻轻地放在了温加河河面上。暖黄色的烛光透射过底面的油纸,在河面上投影成三个温暖的光团。在风力的作用下,三盏水灯徐徐向前飘移。蔡司注视着远去的水灯,想象着286年前整条河流布满了前来凭吊这位女星的民众放在水里的千盏百盏水灯,想象着这种并不常见的仪式在286年前在这片夜空下默默地、哀伤地举行,数百盏水灯被风推动者一起向北漂流,就好像它们运载着人们记忆中海迷尔夫人所扮演的每一个剧中人物、她在每一场成功表演给人们留下的完美印象,随风远去。 仰望夜空,究竟有多少历史红尘中的人物,他们的故事就这样远去了呢?海迷尔夫人的形象还能经常出现在后世的剧作中,也算是幸运的一位了。
仰望夜空……嗯? 蔡司发现月亮好像看上去比之前扁了一些。
难道是因为盯着远去的水灯看太久了,眼花了?再想一想——蔡司立即把大脑的思路模式从文学性的感慨,切换到了理性思考的回路上来。想想看之前的统计结果,海迷尔夫人、水灯、歌剧、月亮、蔷薇……月亮的出现次数排在第五位,加上这一个多月来的补充资料,一共出现了73次。为什么月亮出现的次数那么高呢?仅仅是因为月亮是作为女性的象征吗?蔡司继续努力回忆起,那些他反复研读过的追忆与送别海迷尔夫人的诗歌、歌剧、悼词中,与月亮最经常一起出现的形容词是什么?晦暗、无常、阴晴、黯淡……是由于这位出色女性的去世,因此月亮格外地被当时哀悼的诗人与剧作家们形容为黯淡吗?
蔡司抬头望去,天上的月亮仿佛要给予他答案似的,缺口又大了一块,近乎半个月亮陷入了黑暗的阴影中。
这仪式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作为要配得上给这位了不起的传奇女性的送葬,一位主教能设计出的葬礼仪式……放水灯应该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脚步不由得开始跟随远去的水灯步行起来,沿着温加河畔,沿着上城区的城墙,蔡司伊康耶拿一路向北前行着,斜着穿过艾梅洛北大街,绕过城中央的夏维朗骑士团驻地,他终于追赶上了三盏水灯。然后继续追随着风和河流的步伐前进,走过赛弗尔大街时,他遇上了看完歌剧正要回家的人们。不过他并没有停下,继续向前,今晚整个夏维朗城仿佛是他一个人的藏宝地,286年前的那场送葬仪式的真相像一本秘密而珍贵的孤本画册那样,一定埋藏在夏维朗城的某个角落,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凭着眼前的直觉和之前半年里他理性得出的判断依据,追随着漂流在河面上的水灯就好。
沿着平行于艾梅洛南大街的河岸,蔡司继续前行,穿梭于夏维朗城中城区高耸的楼宇之间,尽管视线时而会被高楼所阻隔,但水灯的点点烛光仍仿佛向他传达着善意的信号。不久之后,他就跟着来到了夏维朗城北侧的城墙,水灯从城墙下方穿过,飘到了城外蔡司所看不见的地方。
于是蔡司赶紧转身向左,大步奔跑着走出了女神之门。真糟糕,蔡司想,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跑步了。 出了城门又追出去大约三公里的地方,夏维朗的那种高大建筑物变得稀少了,四周空旷起来。就在蔡司叉着腰仰头调整着急促的呼吸时,原本只剩下一丝光线的月亮彻底灭没了。这个现象叫月食,在教会的资料里有明确的记载,月亮会在一晚上的几个小时内从圆满到完全无光,再恢复成圆满。现在,就是食甚时刻,四周地面没有一点光线,暗得有些可怕,河面上却泛出微微的柔光。蔡司向天空张望,银白色的登天道横贯在天球南北之间,它的倒影浮现在温加河上,竟在大地的北方尽头合拢到一起,就好像天上的登天道延展到了人间的河流上,温加河——这条波澜不惊,被称为夏维朗母亲河的河流,此时俨然成为了登天道的一部分。
登天道,通天之阶,这条银白色的、相传顺着它走就可以一路到达天际的星星的道路,如今全然地展现在了蔡司的面前。想想看吧!两百八十六年前,寄托着人们对海迷尔夫人追思的几百盏水灯就这样漂流在已经化身为登天道的温加河上,远远地向北飘去。当时也一定有许多人,像今天蔡司这样一直追出城外,追到他们追不动的遥远北方为止。
忽然,蔡司发现在北方的远端,在登天道与温加河的相接之处,有一颗明亮的星星闪耀在天际。它散发出浅蓝色柔和而完满的光线,带给人无尽的静谧与安详。它就是夜空中亮度仅次于月亮的行星——女神之眼。此时当月亮已然黯淡无光,女神之眼就成为了天空中最醒目最崇高的指引。
此时此刻,蔡司伊康耶拿终于完全明白了这场送葬仪式的伟大含义。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诗和歌剧一般的象征手法:286年前这些承载着的人们的思念,以及对海迷尔夫人表演过的诸多舞台角色形象回忆的水灯沿着夏维朗的母亲河温加河穿梭于高楼林立的城内,漂行至远方,穿出北面的女神之门,沿着星光漫映的河道漂上登天道,在女神之眼的慈祥注目下,往升天际,最终回到女神身边。
明灯黯月怎留风华颜容, 歌剧台本无尽醉梦人生, 四季匆匆蔷薇终谢世间, 星路漫漫芳魂安归女神。
一瞬间蔡司回想起了这首他收集到的资料中的无名诗,现在他愿意相信这首诗的无名作者正是那位主教。而当他还回忆起再往前大约七八公里处,有一座教会所属的古老的蔷薇园时,这最后一块碎片也被拼合上去了。至于在前方的蔷薇园内,究竟是否埋葬着海迷尔·戈蓝这位歌剧女王,以及她与这位三百年前的主教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一切都不是适合在这片幽静烂漫的夜空下思考的问题了。
夏维朗的司祭蔡司伊康耶拿只身一人站在夏维朗城外北方的平原上,庄重地注视着闪耀于天际的女神之眼,泪流满面,感动不已。
这,大概就是司祭的浪漫*吧!
(完)
*正字——仅仅是表示一种计数符号。所以估计阿尔洛人不写汉字,实际上蔡司在纸面上写的应该是阿尔洛人文字中的计数符号。 *司祭的浪漫——在 《红尘》一文中,蔡司因为不相信迷信的占卜方法,而被普兰娜吐槽说不懂得司祭的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