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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威尔瑟 于 2015-2-18 14:08 编辑
一句话大纲:这是一个星士调职后第一天就被地头蛇逮着打了一顿的故事。 涉及人物是星士威尔瑟、二皇子苏尔蒂、执政官修凡、团长艾克兰。
他站在台阶之间迟疑,他在哪里?面前的大理石台阶比他家里的长得多,说明楼层之间相距的高度更高。在夏维朗比巴特拉姆家还富有,还有权势的人家,公爵府?侯爵府?他要找的人是不是在上面?
他缓慢地走到台阶尽头的走廊上,努力想看清那上面是什么。走廊四周都是墙,装饰着超长油画。走道明明很狭窄,没有窗,也没有门,光线却不知道从哪里透进来,照得整个走廊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再往下望去,台阶上空无一人,他感到自己急切地想要去往某个地方。但是,是哪里呢?
“威尔,你还在等什么?”金发少年忽然出现在他背后,“我们快迟到了,走啊。”
苏尔蒂?威尔瑟猛然记起,今天是上课的日子。苏尔蒂不由分说地拉他在走廊里飞奔。“你变沉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那么瘦,回去好几天,你在家里吃了什么?”吃了什么?他跟着二皇子跑动,忍不住回想,但他的记忆空白又模糊,影影倬倬,就像照进走廊里的光。他跟着他,打量在他眼前的背影,个子矮小,那只手在他的手里小小软软的。
他犹豫地想,苏尔蒂……好像不该是这么小。他应该有十六岁了,虽然他很久都没见过他。(是真的过了很久吗?)
“苏尔蒂?”他试探地喊他的名字。
“嗯?”属于孩童的圆脸飞快地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扭过头去了,脚下根本没停下来过。(奇怪,他们跑了多久?走廊怎么这么长?)虽然是短短一瞬的照面,但的确是苏尔蒂没错。(只是看起来小了点?)他松了一口气,当他确认这一点,两边的景色陡然清晰起来,仿佛世界随之揭开了迷雾。
这里……到底是他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地方,他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时光。这里是皇宫。
阳光明晃晃地照得他头晕眼花。他们要去上课,但来不及了,太阳如此耀眼,已经是中午了……他惊慌地发现他们不在走廊上了。金发的孩子拉着他的手,把他拽过了分岔口,尽管他大声地叫他停下,但苏尔蒂充耳不闻,一个劲地拉着他往前冲。现在他们停留在一间他不认识的房门前,雕花金漆的大门紧闭着,门把手是纯银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上课时间已经到了!”他心里蒙上阴影,焦虑地催促小孩。他很清楚他应当做的是管束皇子,而不是带他到处惹祸。威尔瑟确定皇帝不会喜欢这一点的。(“别捅篓子,在皇宫你的身份和行为要相当……照顾皇子,讨好他……希望一切顺利……既然莉莉安被祖母召请无暇分身,你才有机会顶替她承担这责任。为此你应该感到荣幸,快去换上你的衣服,跟我一起到皇宫里去,威尔瑟!”)
“噢,别冲我嚷嚷威尔。但你说的没错,已经迟了。你得马上进去把那东西拿出来。”金发孩子撅着嘴捂住耳朵,往后跳了两步,让出了门前的位置。“快打开门进去!”
“我们得马上去老师那里。”威尔瑟争辩,他转身想走,但被苏尔蒂拖了回去。
(“要像你姐姐!像个巴特拉姆!”)
“别管那个,快进去,进去啊威尔!”幼童版苏尔蒂毫不掩饰他的热情,这没来由的快乐也感染了威尔瑟。但他还没忘记他们该干什么,他拼命把诱惑从内心深处赶走,想说服二皇子跟着他回去上课。但苏尔蒂看出了他的挣扎,不等威尔瑟说话,他就使劲推着他往门口凑。“来啊!来啊!”
他抓着他的手强迫地摁在门把上,慢慢地往下压(难以相信他竟然无法反抗一个孩子的力量),威尔瑟眼睁睁看着银制把手一点点被压低,他的好奇心却越扬越高。他必须承认即使他知道这不对,他不应当这样做,但他还是想知道那礼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苏尔蒂那么得意地让他看,噢,那一定是很棒的东西,才会让这王国的继承人都如此骄傲!
那些烦人的叮嘱、告诫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被束缚的胸口崩裂。得了吧,一个孩子的好奇心能战胜一切!这神秘的吸引力推波助澜,推动他情绪高昂身不由己,将他的心一次又一次甩上了高空,而阴郁沉重的影子不得不被暂时地被抛在了身后。到最后他的耳朵里只充斥着苏尔蒂的叫嚷声:“来啊!打开它威尔!礼物!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再没有比它更好的了!”
他欢欣鼓舞,甚至感到了久违的快乐,这比和巴兹一起四处捣乱的感觉更好,也比对着哑巴仆人发号施令还要好。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占据了他,他长久以来寻找的东西,那个孩子不由分说地就塞给了他,不但塞满了他的口袋,连灵魂也快撑裂。他既兴奋,但又隐隐感到惶恐。他真的应该接住这么好的东西吗?也许时间长了,这些不属于他的就会像雪一样融化掉,他又将变得两手空空。
……这犹疑一闪即逝。
但现在!在这里!谁又真正在乎以后的事情?
这一刻他蠢蠢欲动,仿佛真正地快活起来,甚至都不用苏尔蒂催促,他自己就用力地推开了门……他喜悦地睁大了眼睛准备迎接奇迹……
窗帘唰地一声被拉开,刺眼的光芒使威尔瑟从梦中惊醒。贝德里赫逆光而立,看不清他表情,入侵的阳光使整个房间看起来白茫茫的,像是刚刚跑过的模糊走廊。
“快起来,星使让我们过去。”
贝德里赫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威尔瑟用手背遮住双眼,被迫从狂热的欢乐中脱离,他胸口空荡荡的,心直坠到底,虚无的恐慌随之而来。黑发星士茫然地想,苏尔蒂要给他看的到底是什么?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要是当时他更用力一点,更快一点打开那道门就好了。好像那时候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他尽力突破回忆的壁垒,但展现出的事实与梦大相径庭,那是很久以前,发生在他留在夏维朗的最后一年。苏尔蒂的失望简直要压垮他,“它没有了威尔,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自从411年底,阿泽兰的二皇子终于在森染的城外找到他,他就接二连三地被相似的梦境困扰。在圣域呆了太久他已经忘了过去的事,他进了星殿,当了星士,再也没有见过他。但这次相逢让过往记忆沸腾,藏在深处的东西被热气顶了上来,浮出水面。
苏尔蒂,在他灰暗又漫长的孩童时期,他曾是他家族属意的笼络目标也是他唯一热爱的玩伴。不过如今的他与巴特拉姆家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理由再见苏尔蒂,高贵的皇子也不应该再度成为他的责任与负担,他不愿意……不应当再忍受随他而来的一切。
贝德里赫烦躁地发现他的搭档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你的脑子从恶魔捅的洞里流出去了?嗯?”
他从窗边走到床前的衣帽架旁,把挂着的衣物劈头盖脸地甩到威尔瑟身上,冷淡道:“给我认真点,十七星士居然被恶魔连捅了两刀,如此低级的错误,连带我也觉得丢脸。既然从前我们搭档没问题,我希望以后也不会有问题。我可没时间总等你。”
后者把衬衫从脑袋上拉下来,那在梦中软掉的壳,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又慢慢凝固坚硬起来。他现在彻底清醒过来了,威尔瑟歉意地看了一眼冷着脸抱胸而站的贝德里赫。
“我马上就好。”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边套穿衬衫,一边冲进了盥洗室。
杜兰·坎特伯雷独自站在窗口。虽然星芒圣域只是刚刚才脱去了寒冬的外套,但在暖春的白日里气温出乎意料的高,亲吻他紫发的阳光也格外耀眼,在他周身笼罩了一层闪耀的金色光泽。
封魔省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他从这里望出去,灰色的星士宿舍、黑色的星殿一览无遗,绿色植物格格不入,如同石上苔藓一般属于附着物。虽然草木繁荣,绿草如茵,可是当人回想起封魔省的时候却绝不会提到这种颜色。好像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选择性的将这勃勃的生机遗忘了。
两位星士从远处向行政厅走来。黑发条纹衬衣的那位紧靠路沿前进,脚步轻快,走路无声无息,甚至鞋子和地面的摩擦声都几不可闻。他身体微微前倾,神态放松而又不失机敏,跟在他身后的蓝发星士容貌端正,身材削瘦,星士服被他穿得无可挑剔,不仅制服本身烫得笔挺,金属配件熠熠生辉,前襟的金色纽扣每一枚都规规矩矩地坚守岗位,就连同僚们常常懒得佩戴的罗马领也严丝合缝地扣住了他的脖子。短短几分钟的路程里,贝德里赫不放过任何一个告诫威尔瑟的机会,黑发星士偶尔无奈地回头看他一眼,后者立刻就蹙起了眉头,更严厉地说话。
星使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其中之一前几日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现在活生生的他们在阳光下向他走过来。感谢女神庇佑,他闭上眼。从星殿到星士他用了五年时间,七年后又被拜维钦点,如今他已经二十七岁。可以说他一生中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而余下的时光如无意外也不会有所改变。
作为星使他的生命已经完全和封魔省联系起来了,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与这里分割开,但这也意味着他的女神约束他,他亦心甘情愿为此献出一切。他的朋友日益增加,可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已经失去了。他虽然还有血亲但已经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拥有的兄弟们都与他住在一起,他们就是他的全部。杜兰希望有朝一日,在他蒙女神宠召之时,那时他们仍活在他的看顾之下。
威尔瑟·巴特拉姆,他俯视两人进了行政厅的大门,转身走到桌前沉思,不知道他将要宣布的是否会是一个错误。
两位星士恭敬地等候在星使的面前。贝德里赫怀疑地眯起眼,似乎认为自己把上司的话听错了。他本以为星使召唤他们是为了分派新的任务,可是杜兰刚刚的决定却让他出乎意料。
他不由得重复了一遍星使的话,“调职晓光?”
将这里交给阿尔弗雷德和特纳森?
“有什么问题?”杜兰直视贝德里赫,他在那高背椅上坐得笔直,上身微微前倾,双手都放在桌上。
问题大了,贝德里赫不满地想,上次的任务并没有太大差错,但他搭档的受伤还是令人在意,也许现在有些人正认为他们无力胜任肩上的职责,即使他嘴上责备威尔瑟但在他心里——他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他——认为目前他仍是他最合拍的搭档,假如上一次真的只是意外。选在这个时候调离他们,还点名让排名比威尔瑟更低的特纳森以及那个盲眼来全盘接手他们的工作,岂不是给人徒增笑柄?
他将要出口的话在心里思忖,暗暗比较哪一种更为得体,却被身旁的搭档抢了先。一向冷淡的威尔瑟竟然急促地向前踏了一步追问星使,既紧张又僵硬,“为什么?”
杜兰沉默,贝德里赫意识到这质问显然不符合礼数,立刻跟上前补充道,“……请告诉我们原因,星使。”
他尽力使这句硬邦邦的诘问变得恭顺,希望杜兰能忽略掉威尔瑟之前的失言。但他们的上司并不以为意,他之所以没有在星士急躁的追问下立刻回答,只是为了让他们能更清楚地理解自己的意思。
“我之前曾说过,要尽量避免将苏尔蒂皇子卷进危险之中。”
噢,女神。
当星使强调二皇子的时候,贝德里赫立刻察觉到威尔瑟情绪的转变。虽然这家伙还勉强维持着正常,不过竭力保持的冷静面具有一瞬间仿佛裂开了,从过去而来的暗影缠绕住他。这种倾泻而出的情感并不是针对这件事,更像是针对他自己。贝德里赫立刻将手按在他的肩头,他原本只是想安抚他,但当威尔瑟回头,他马上又改了主意更坚定地按住他,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话来。
——那双午夜蓝的眼睛几乎要被气愤、失望、无力淹没了,他以前都不知道这乏味的家伙竟然能光用眼神就表达出这么多意思。
“晓光比森染安全许多,我不希望看见上次的事件重演。”星使若有所思。“回去好好准备。”
贝德里赫欠身行礼,“我保证那只是意外。”
星使点点头,他的目光又落在另一个的身上。“以及,威尔瑟。我不希望看到的部分也包括星士重伤到被人抬回来。”
搭档的手暗暗用力,压得威尔瑟不得不欠身回道,“……是,星使。”
杜兰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开始审核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星士们明白这是谈话结束的意思,他们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三天后,傍晚的晓光。
金蓝色的飞艇在朦胧雨雾中缓缓降落于地面。
人们鱼贯而出,威尔瑟·巴特拉姆和贝德里赫·卡特终于踏上了这座城市的土地。
“最后一班车,这个点就能到还不赖。”两人跟随人群走在通道里,玻璃的另一边就是起降场。贝德里赫看向时钟,到教会报道的时间还很宽裕。
“说好了。”贝德里赫再一次跟搭档确认他们争论过后达成的协议。即便他们无法控制皇子的行为,但威尔瑟也不能再放任这骄纵的皇室破坏他的任务,尤其是当他的搭档自己都不能明白自己的举止。希望他们的沟通是有效的,否则他只好再一次考虑更换搭档了。“避免让他陷入危险?可以。没有问题。”
“但不能让苏尔蒂跟着我们到处跑,你最好说服他。实在不行的话,他来一次捆一次,把他弄回去就好。只是你别再出岔子。”
“他是工作。”在他的注视下,威尔瑟点头赞同。
他们步出空港大厅,迎面而来的潮湿海风携带着海腥味。威尔瑟深吸一口气,这股浓郁的水气让他胸闷。在来这里第一天就细雨绵绵实在不是好兆头。教会的白衣司祭为他们分配宿舍,威尔瑟选择了单人间而不是套房。他什么都没说,但贝德里赫怀疑威尔瑟在逃避自己。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威尔瑟独自在宿舍里呆着错过了晚餐时间。
落日余晖淹没在海水里,当黑暗笼罩庄严的教会,星士已经吃光了最后一块小甜饼。他发呆片刻,把空空如也的腰包扣了起来,准备外出补充存货。
湿漉漉的,到处都湿漉漉的,房顶、房檐、街上宽阔交错的石条路都浸泡在雨水里。教会位于晓光的中心,也是最先兴建起来的安全区,当初居住地只有一丁点大,渔夫、骑士、走贩、市政官、司祭……你的邻居有可能是任何人。随着区域扩大,如今大部分有钱人霸占了视野开阔风景迷人的黄金水道南岸线。而穷苦人则渐渐搬离,选择了适合他们北港。再把这里作为行政中心显然有些老旧了,不过对晓光的居民来说,市中心还是具有特别的意义,无论是付不起账单却执拗不肯搬走的下等人,还是作风老派的贵族都定居于此不肯离去。
在这里居住代表得更多的是一种晓光式生活。
夜晚来临,阳光彻底地消失了,街巷里又黑又湿。昏黄的光束从各个房屋的窗口中穿透出来,如交织的蛛网布满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微小水滴落下的轨迹在光暗交错中时虚时实。水汽弥漫夹杂着海腥味,从鼻腔吸入肺里,好像人在海水中呼吸。这样的雨天让外地人感到十分难受。
各式各样的招牌支楞在屋檐下,珠宝店、成衣店、旅舍、酒馆……他一个挨着一个地走过去。这座陌生的城市以后就是他的负责范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把图纸资料里的晓光和实际的城市联系起来。他心烦意乱,雨水绵绵不绝地落在他的身上,头发和衣物都慢慢地润湿了,春夜里的微风过去竟然也让人感到非常寒冷。
(“排查排查排查,总是排查,没完没了的排查……老实说我已经觉得很烦了,总有更多的恶魔和魔物在阴影里不是吗?比起那些大人物我宁愿追着它们一个一个砍。”)
(“他一出现你的判断力就变成了负数……是的,没错……要求我们保护他。你不能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像个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路。”)
(“保持平常心威尔瑟,假如你带脖子上的那个东西不只是为了显得高的话。”)
他步下石梯,斜坡的拐角隐没在黑暗里,路面的水渍反射着建筑物里投映出的光线。一瞬间他觉得这段路途竟然非常的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回想着下了一个台阶,一个,一个,又一个,它们从脚下延伸出去……总也走不完的错觉更让他疑惑。
有人猛然蹿出阴影,笔直地向他倒过来。他不假思索地侧身让开,那人扑了个空,与他擦身而过的同时威尔瑟几乎就要拔刀,他甚至已将右手按在了刀柄上。
没有他想象中的攻击,那人已经失去平衡,踉跄地往地面摔去,发出了惊惶的叫喊。
那是威尔瑟异常熟悉的声音。
星士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不由自主地伸手捞住了他,就好像在手心里接住了一只湿漉漉的金丝雀。那一头漂亮的金发,精致的五官,即使在暗夜之中,在泥泞的小巷里,这个人也是发光一样的存在。
皇子的脸上先是畏惧继而是狂喜:“天哪,威尔瑟!”
这一瞬间威尔瑟仿佛在做梦,这张满是水迹的脸和梦里的圆脸重叠起来了。
“苏尔蒂?”他迟疑地问,二皇子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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